“你人真好!”
你们一前一後地走着,从女孩的身体语言,你注意到,这女孩身上的那种紧张感少了许多。周围的人偶尔对你们投来目光,却没有再给她带来明显的影响。
“你来这里多久了?”女孩试图找些话说,声音有些干涩。
“第四天。”也不算撒谎,隐去了旅行的时间罢了,“这里生存还蛮难的其实。”
她笑起来:“是啊,每天都有许多事情要做,确实很困难。”
你看了她一眼。
女孩倒像是终于有了倾诉的机会,开始放松,话匣子也慢慢打开:“这应该不是你的第一个副本吧,我可比你惨多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副本,而直到现在,我已经在这儿被困了快二十天了。”
“二十天?”你皱起眉头,轻声重复道,“我看你也不像是有队友丶同伴的样子,第一次副本只靠自己能熬过二十天,你倒是挺有本事的。”你不经意间还把自己给夸了。
“本事?”她嗤笑一声,脸上却带着一丝疲惫和恐惧,“那都是命苦撑的。我可不像你,穿得这麽光鲜亮丽,你的身份肯定是正常的留学生吧…我就不一样了,我刚来这里,收到的第一条信息就是家里要给我断供…”
“啊?”
“原身没有储蓄习惯,她倒是有正经兼职,但我根本不会她的那些专业,我的英语也不好,糊弄都糊弄不了。规则里说每个月都要花超过一万镑,可信用卡都停了,我哪来的那麽多钱啊!”女孩越说越激动。
“我倒是想卖她的那些奢侈品,结果你猜怎麽着,她的那些东西全是假的!後来我就琢磨出来了,家里断供不是突然的,应该是在这之前就已经出了问题,真的贵价物件应该已经都卖出去了…”女孩无奈摇头,“所以我现在每天都得去花餐厅打黑工。”
“黑工?”
“嗯。她家最大的问题根本不是对同胞的压榨。”女孩压低声音,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就好像在这种地方还有人在意是不是违法犯罪一样,“她家卖的叉烧…用的是人肉。”
“用的什麽?”你震惊住,“这是什麽电影情节吗?”
女孩见你感兴趣,娓娓道来:“我想办法搞清楚这里是什麽地方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工作。学联群里有个学哥私聊我说可以去打工,我什麽也没来得及想,就被他带到了一家生意很红火的餐馆。”女孩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表情却很生动,“那家餐馆外头挂了个快烂掉的招牌,写着‘巷港正宗烧腊’,我问学哥:‘你确定这里生意很好吗?足够我赚到可以度过副本的钱吗?’”
“他说:‘我们学联里有自己的统计表,像你这样的情况最近越来越多,所以我们也有专门的帮助大家去打工的方案。你信我的准没错,这家店你别看门头破了些,味道十分地道呢。’”
“说完,他拉着我一定要请我吃烧腊。”
“餐馆里,那个老板,一张脸皱得像烧焦的纸,人笑起来跟刀子似的,眼睛缝都睁不开,就盯着你能看得头皮发麻。谁知道,烧腊端上来,确实香得不得了,吃得根本停不下来。我想着,确实人家有自己的长处,而且出门在外不信学联信谁呢,就答应在这里工作了。”
“老板看起来就凶相,人…一开始我觉得还算和善,每天都笑眯眯地叫我‘小妹’,让我去後厨帮忙。”
“然後呢?”你催促道。
“後厨啊,那地儿脏得跟猪圈似的,到处是油污,冰柜里的肉一块块堆着,颜色不对,形状也不对。”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喉咙像被什麽东西堵住了一样,“有一次,我见老板从冰柜里拿出一条小臂大小的‘肉’,那形状,那骨节,我绝对敢打赌…那就是人的胳膊!”
“我跟学哥说,学哥却不以为然。他说:‘副本里的人不是人,吃了和吃猪牛没什麽两样。’当时我就觉得他疯了!我就在群里曝光他了,所以他後来把我踢出了群,其她人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她说。
“继续说。”你垂下眼帘。
“然後你猜那个老板让我做什麽?”她的声音微微提高,像是积攒的恐惧终于冲破了理智,“他让我拿着剁刀,把那些肉一块块剁成‘叉烧’!我直接问他那是什麽肉,他笑得特别和善,说:‘小妹,这是老顾客托我处理的,不要多问,做好自己的活儿就行。’”
“我想跑路,可是我发现明明没有签合同,可我就是离不开那家店,除非我完成了老板给的工作,并…并在店里解决午晚饭。”
“我跟自己说:‘没事的,她们只是猴子,她们只是猴子。’这样给自己催眠,确实就变得能咽下去不少食物。可,後来我发现,每隔两三天,他就会在打烊前带进来几个人。”她每说一个字,都控制不住似的咬一下嘴唇,“那些人根本不是本地人,全都是我们这样的外来者!”
“你亲眼看见了?”你问道,“里面,有那个学哥?”
她狠狠点头,声音发抖:“有一次,我偷偷溜到後门,想躲着休息一下,结果撞见老板和他那把剁刀…他正在笑嘻嘻地把一个男人按在砧板上。那个男人还在挣扎,嘴里被塞了块抹布,眼泪都流干了,我仔细一看,就是学哥。”
“他看见我了,他求我救他!我什麽都没说好,他就急了,他肯定想告发我,但老板直接斩︱了学哥的头放︱血,他一开始还嚎叫,後来血流干了,就被放在锅里开始焯水…”
“你没被抓到?”你打断她的描述。
“运气好。”她声音一顿,似乎心有馀悸,“他听到我跑掉的声音,擡起头朝门口看了一眼,那眼神…那眼神像是在警告我,告诉我‘我知道你看见了’,可他却什麽都没说。第二天,我被安排去拖地,地上的水渍一擦就红了。”
“我想到第一天老板就跟我说了,‘在这里打工,你只要守规矩就没事。别多嘴,别多看,别多问。’所以,我什麽都没问,什麽都没说,老老实实地吃肉,干活,回家,再来上班。”
她顿了顿,擡头看向你:“你知道吗?有一次,一个新来的厨师——也是外来者——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麽叉烧这麽鲜’,第二天,他就‘辞职’了…他的肉,恐怕也成了冰柜里的一部分。”
你眯了眯眼,问道:“所以,守规矩就能活下来?”
“勉强吧。”她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但我感觉,老板已经开始盯上我了。最近一次,我跟他说,我的工资什麽时候结啊?他笑着说:‘小妹,你也来干了20天了,别急,就快发给你了…你的人情味也快够了。’”
很明显,“人情味”这三个字的分量,恐怕和血肉脱不开关系。
“…你打算怎麽办?”
她没有说话,脚步还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