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怀民年过七旬,头染得乌黑,苍老的脸上却皱纹丛生,看见商衔妄回来了,厉声质问道:“明天你弟弟的官司就开庭了,你到底出不出谅解书?”
商衔妄淡淡道:“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很多次了,不出。”
商怀民把拐杖使劲往地上捶,疾言厉色道,“他可是你亲弟弟,你就真这么狠心,要送他去坐牢?”
商衔妄神色淡薄:“我没有一个要开车撞死我的弟弟。”
商怀民大怒:“你不是已经没事了吗?他也知道错了,你至于毁了他一辈子吗?”
商衔妄转过头叫王菘:“王助,送老商总离开公司。”
王菘迈开大步上前,商怀民甩开对方要搀扶自己的手,怒气冲冲道:“滚,我用得着你送吗?”
他不满地盯着开始处理文件的商衔妄,怒火冲天道:“你弟弟早就说你克父克母,六亲不认,我还觉得他在诋毁你,要是早知道你能把你爸妈全都克死,对自己血浓于水的亲弟弟都心如蛇蝎,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掐死。”
商衔妄头也不抬,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冷白色的光反射出商衔妄毫无波动的脸色,他再次告诉王菘,“送老商总离开。”
商怀民声嘶力竭地骂了商衔妄半天,见他始终岿然不动,商怀民拄着拐杖怒意滔天地离开。
商衔妄身体往后,靠着椅背,眼神不聚焦地盯着显示器看了几秒后,弯腰,用指纹打开最里面的抽屉,透明的玻璃盒子里,有一个手掌长的软陶人偶。
人偶是个男孩子,不像是游戏里夸张的衣服,也不是现在日常的穿着,像是千年之前的汉服,乌黑浓密的头在头顶位置挽了一个髻,带着精致的白玉冠。
人偶表情生动,神采飞扬,唇角微扬,一袭绯红的锦袍显得他意气风,金尊玉贵,他的侧颊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商衔妄抬起大拇指,轻柔地摩挲人偶的脸颊,他喃喃道:“阿延,只有你才是我的弟弟。”
晚上十点,商衔妄从公司回到家,三层楼的别墅,因为只住了他一个人,显得格外空旷安静,像是一座死寂而了无生气的城堡。
商衔妄打开二楼最里面的一间卧室。
摁下灯盏开关,漆黑的房间倏然变得明亮。
宽敞的房间四周靠墙装置橱窗,放置着各式各样的软陶人偶,他们有些巴掌大,有些要更小一点,穿各式各样的衣服,有月牙白的长袍,金衣绯袍,多数都是各式各样的安朝服饰,几百个被玻璃慎重罩住的人偶里,少有的几个穿着卫衣黑裤,好像和商衔妄生活在同一个时空里。
商衔妄扫视了一遍自己装满了整个房间的人偶,绝大部分人偶都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他们或笑或怒,神色灵动,少有两个中年人作为陪衬,陪伴在那个人偶身边。
商衔妄拿了一个藏蓝色骑装的软陶人偶在手上,碰了碰他的头顶,俄顷,商衔妄在操作台前坐下,先拨通了一个电话。
“商总。”接通电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是我。”商衔妄喉结滚动了两下,“有商衡安胞弟的史料了吗?”
专注安朝史的陈家平教授遗憾道:“抱歉,商总,还是没有任何对方的任何史料挖掘。”
“辛苦陈教授了,如果有相关的史料掘,请麻烦通知我。”
挂断电话后,商衔妄把手机搁在一旁,手里的人偶眼皮微抬,眼神正在和他对视,笑的很开心。商衔妄喉头克制不住地滑动,垂下眸,吻了吻软陶人偶冰凉的眉眼。
把人偶搁在操作台上,他打开操作台上的顶灯,开始捏黏土,新的人偶前几天他已经捏好了身体和脑袋,还差给他的衣服上色。
凌晨三点,商衔妄打开烤箱,他把巴掌大的人偶从烤箱里取出来。
巴掌大人偶是黑色短头,天蓝色的睡衣睡裤,双眸紧闭,显然陷入了熟睡中,唇角却挂着满足的笑容,似乎做了一个美梦。
软陶的温度降下来后,商衔妄把人偶放在掌心,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起身,把他放在一个黏土捏成的金丝楠木拔步床上,他盖上玻璃罩,盯着熟睡的商雪延看了良久,仿佛他真的在他面前睡着了。
商衔妄低声对他说了句晚安。
半梦半醒的时候,商雪延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他躺在了自己熟悉的金丝楠木拔步大床上。
天没亮,商雪延从床上爬起来,他今天不去咖啡店兼职,也不用送外卖,他昨晚上接到一个戏,不是一两天的龙套,要拍六天,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小小角色了,待遇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