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她慢慢从枕头下摸出那条项链,冰凉的金属贴上唇瓣时,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许樱把课本摊开在桌面上,机械地抄写着笔记。教室里暖气开得很足,窗玻璃上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盯着那层雾气发呆,直到教授的声音突然提高,粉笔在黑板上重重敲了两下。
“——这部分是考试重点,请同学们务必记下来。”
她猛地回神,低头看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却不是课堂内容,而是同一个名字,一遍又一遍,像某种无意识的咒语。
宗珩。
她迅速合上本子,指尖微微发抖。
“喂,你没事吧?”旁边戴黑框眼镜的女生小声问,“你脸色好白。”
“有点感冒。”许樱勉强笑了笑,从包里摸出一板药片,剥出一粒吞下去。
其实那不是感冒药,是安眠药。自从宗珩离开後,她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设计社的招新摊位摆在食堂门口,彩色海报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同学,有兴趣加入我们吗?”一个扎马尾的学姐热情地递来传单,“每周有免费咖啡,期末还能加学分哦。”
许樱本想摇头,目光却落在传单角落的手绘图案上——那是一只很小的纸飞机,线条稚拙,像是随手画的。
宗珩也喜欢这样画纸飞机。高三那年,他总在草稿纸上画满飞机,然後趁她不注意时塞进她课本里。
“我加入。”她听见自己说。
社团活动室弥漫着咖啡和颜料的味道。
“今天我们来练习人物速写。”社长拍拍手,“两人一组,互相当模特。”
和许樱搭档的是个叫林骁的男生,穿黑色卫衣,耳骨上钉着一枚银色耳钉。他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随便画,别把我画太丑就行。”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画到一半,许樱突然停下——林骁歪头的角度,莫名像极了宗珩打球休息时的样子。
“怎麽了?”林骁凑过来看,“哇,画得真好……咦,你眼睛怎麽红了?”
“进灰了。”她迅速揉了下眼睛,把画纸撕下来团成一团,“重画吧。”
宿舍熄灯後,对床的室友突然说:“你们听说没有?经管学院有个交换生名额,去加州大学的。”
许樱正在整理邮件的手顿住了。
“真的假的?”上铺的女生探出头,“条件呢?”
“GPA3。8以上,托福过百……对了,还要有设计类竞赛奖项。”
许樱摸出手机,搜索“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距离宗珩的学校,只有二十分钟车程。
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惨白一片。
周末,室友们约她去逛街。
“你这件外套都穿三年了吧?”商场试衣镜前,室友拎起一件米色风衣往她身上比,“试试这个,显气质。”
许樱摇头:“我……”
“别跟我说你没钱。”室友不由分说把她推进试衣间,“天天吃食堂馒头咸菜,你当自己是苦行僧啊?”
镜子里的人瘦得惊人,锁骨凸出明显的弧度。风衣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像套了个麻袋。
“宗珩看到要心疼死了。”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她像被烫到似的脱下了衣服。
设计社的咖啡机坏了,社长派许樱去校外买咖啡。
“十二杯拿铁,三杯美式,都要大杯——记得开发票。”
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扑到脚边。她拎着沉重的纸袋往回走,路过篮球场时突然停住——场上有个人穿着23号红色球衣,起跳的姿势和宗珩一模一样。
纸袋“啪”地掉在地上,咖啡洒了一地。
“同学你没事吧?”穿球衣的男生跑过来,“烫到了吗?”
他的声音不像宗珩。宗珩说话总是带着点不耐烦的腔调,尾音微微下沉,像把小鈎子。
“没事。”她蹲下去捡杯子,碎塑料片割破了手指。血珠渗出来的瞬间,她竟然觉得痛快——原来还是会疼的。
“许樱!”林骁在图书馆门口追上她,“下周的设计比赛,我们组队吧?”
她抱着一摞书,摇头:“我最近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