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她猛地掀开盒盖。
第一层:纸条。
最上面是一张泛黄的便利贴,字迹狂草,力透纸背——
“许樱,再敢给隔壁班班长讲题,老子打断他的腿。——宗珩”
她猝不及防笑出声,眼泪却砸在纸上,晕开一片模糊的蓝墨。
那是高二运动会,她作为学习委员帮班长整理报名表,宗珩趴在课桌上写了这张纸条,趁老师转身时弹到她笔盒里。她回头瞪他,他却挑眉一笑,用口型说:“试丶试丶看。”
指尖往下翻,更多的纸条涌现:
“早餐买多了,放你桌洞。——Z”那天他凌晨五点翻墙出去,就因为她随口说想吃城西的灌汤包。
“数学最後一题选C,别改。——你男朋友”
“天台,放学,敢不来就死定了。”後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
她一张一张地看,指腹摩挲过每一道折痕,仿佛能触摸到当年那个趴在课桌上偷写纸条的少年。
“宗珩……”
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窗外突然炸响一道闷雷。她惊得一颤,纸条从指间滑落,像一只死去的蝴蝶飘向地面。
第二层:票根。
一把花花绿绿的纸片,边缘已经卷曲。
2月14日17:20《泰坦尼克号》,他骂了整场“这男主傻逼”,却在Rose跳船时死死攥住她的手。
6月18日21:05《午夜凶铃》,她吓得往他怀里钻,他得意洋洋:“叫声哥哥就保护你”。
12月31日23:30临城跨年烟花秀,他在零点烟花下咬她耳朵:“许樱,明年也要在一起”。
最底下压着一张被撕碎又粘好的火车票——“南港→昆明2018。7。608:15”。
那是他们计划私奔的车次。
她记得那天清晨的雾气,记得宗珩攥着两张车票在月台等她,记得他看见父亲派来的保镖时瞬间血红的眼睛。
“跑!许樱,跑啊——”
少年嘶吼的声音仿佛穿透时光,震得她耳膜生疼。
第三层:照片。
一张拍立得从指缝滑落。
海边的黄昏,她穿着白色连衣裙赤脚踩浪,宗珩从背後搂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发顶。照片边缘是他龙飞凤舞的字迹:
“老子的女人。”
那是高考结束後的毕业旅行,他们偷偷跑去青岛。民宿老板误以为他们是新婚夫妻,笑着问:“度蜜月啊?”
宗珩痞笑着搂紧她:“迟早的事。”
她羞得踩他脚,却被他抓住脚踝按在沙滩上。海水浸湿了裙摆,他的吻落在她锁骨:“许樱,毕业就结婚吧。”
“谁要嫁给你!”
“那你嫁谁?嗯?”他咬她耳垂,“老子见一个打一个。”
……
照片在掌心蜷曲,她突然想起昨天在财经新闻里看到的画面——西装革履的宗珩站在纽约交易所,面无表情地敲钟。
那个为她打架逃课的少年,终究死在了时光里。
打火机“咔嗒”一声窜出蓝焰时,许樱发现自己异常平静。
第一张是那张私奔的车票。火舌舔上纸面的瞬间,“南港”二字化作灰烬。
接着是纸条。“你男朋友”三个字在火焰中扭曲,像一场无声的嘲笑。
最後是照片。
海边的宗珩在火中微笑,渐渐变成焦黑的空洞。
“再见,宗珩。”
她松开手,看着燃烧的残片坠入洗手台,忽然想起《泰坦尼克号》里那句台词——
“一个人一生可以爱上很多人,等你真正获得幸福之後,你就会明白,以前的伤痛其实是种财富。”
水龙头猛地拧开,灰烬打着旋消失在下水道。
就像那个说要娶她的少年,永远沉没在2018年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