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允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前生石,冰凉的石面让他稍稍冷静。他知道大师所言非虚,想要看清前世的办法,急不得。
最终,他缓缓点头,将前生石小心收好,再度双手合十向了空大师行礼:“多谢大师解惑,打扰大师清修了。”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带着陈力离开禅房。
而了空大师则回到蒲团上,双手结印,口中再次念起了经文,禅房内的檀香与经文声交织,似在为这场执念深重的因果,添上一抹未知的注脚。
两人刚踏出禅房门槛,陈力就忍不住追上前,声音里满是急切:“三爷。”
陈彦允脚步未停,擡手摆了摆,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我心意已决,你无需多言。”
陈力跟在他身後,看着他挺拔却透着几分固执的背影,终究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执意劝阻:“三爷,您的身子才刚好,本就虚弱,万万不可用心头血去滋养这石头!这要是伤了根基,日後可怎麽好?”
见陈彦允依旧不回头,陈力咬了咬牙,声音里添了几分豁出去的恳切:“若您执意如此,请恕卑职以下犯上——卑职会立刻回府,将此事禀告给老夫人,请老夫人来做主!”
陈彦允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陈力。
他自然明白,陈力跟随自己多年,这般劝阻全是为了他的身子着想,没有半分私心。
可明白归明白,他心里对梦境及顾锦朝的执念,早已压过了对自身安危的顾虑。
他沉默片刻,眼神软了些,却依旧没松口:“陈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些时日梦境的纠缠,我此生必将受其困扰。这四十九天,我必须撑过去。”
说完那句带着决绝的话,陈彦允便转身迈步离开,玄色袍角扫过皇寺门前的青石板,没有半分停留。
徒留陈力怔在原地,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眼底满是焦灼与无奈。
*
陈府书房内,烛火跳动着映出满室沉寂。
陈彦允刚推门进来,便反手落了锁,将木盒里的前生石取出,轻轻放在书桌中央。
灰扑扑的石头在烛光下,依旧透着几分寻常,却成了他此刻眼中唯一的焦点。
他俯身从柜中翻出东西:一柄寒光凛冽的弯刀丶一卷干净的纱布丶一小瓶酒精,还有一小盒创伤药,件件摆放整齐。
陈彦允拿起一块素布,缓缓塞进自己口中。
他怕等会儿痛呼出声,被门外的下人听见,再传到老夫人耳中,又添一场阻拦。
做好这一切,他拿起弯刀,凑近烛火反复烘烤,刀刃上的寒光被火映得忽明忽暗。
深吸一口气後,他握着刀的手没有半分犹豫,径直往心口刺去。
尖锐的痛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他闷哼一声,牙齿死死咬住口中的布,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但他没顾上痛,迅速拿起桌上的前生石,紧紧按在胸前的伤口处。
鲜红的血液顺着胸腔的皮肤蜿蜒流下,尽数渗进前生石粗糙的表面。
起初石头并无异动,可随着血液不断浸润,石身竟缓缓透出微弱的暖光,像极了跳动的烛火,在昏暗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奇异。
迟来的陈力刚到书房门外,就隐约听见房内传来陈彦允压抑的闷哼声,心瞬间揪紧,脚步下意识顿住,手悬在门把手上,既想推门进去查看,又怕打扰到陈彦允,只能在门外焦躁地踱步,耳朵紧紧贴着门板,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动静。
良久过後,门内终于传来轻微的开锁声。
陈力立刻挺直身子,眼神紧紧盯着房门。门缓缓打开,陈彦允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扶着门框的手微微颤抖,整个人透着一股虚弱的气息。
“三爷!”陈力慌忙迎了上去,伸手稳稳托住陈彦允的身体,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衣料,心又沉了几分。
发晕的头渐渐回神,陈彦允靠着陈力的手臂勉强站稳,呼吸还有些急促,他缓了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吩咐道:“陈力,七七四十九天太长了,夜长梦多。你安排心腹即刻啓程去苏州,务必帮我盯紧玄青和……”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顾锦朝的身影,心尖像是被什麽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传来一阵恍然的痛感,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他深吸一口气,才艰难地吐出後面两个字:“……锦朝。”
“是……”陈力心中了然,他知道陈彦允的意思。既然已经阻止不了陈彦允用心头血滋养前生石,那监视陈玄青夫妇的举动,防止他们在这四十九天里生出更多无法掌控的变数,便是眼下必然要做的事。
他小心翼翼地将陈彦允扶到旁边的凳子前坐下,看着陈彦允苍白的脸色和微微蹙起的眉头,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声劝道:“三爷,您刚伤了身子,可得好好休息,别再劳心费神了。”
陈彦允摆了摆手,闭上眼睛,声音疲惫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知道,你先去安排吧,务必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