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隐忍的愤怒,隔着幻境都能清晰感受到。
他沉默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知道了。”
站在角落的陈彦允心头一震,一股寒意顺着脊背蔓延。
画面再次流转,书房的场景瞬间褪去,陈府中院的景象在眼前铺展开来。
陈彦允立于廊下,看着“自己”身着常服,迈步走进中院。
守在院门口的绣渠见了,立刻慌慌张张地迎上来,双手绞着衣角,声音发颤:“三爷,您怎麽过来了……”她话没说完,就被“陈彦允”冷冽的眼神打断,只能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陈彦允”没理会她,径直走向西次间。
推开门的瞬间,他的目光就定格在屋内——陈玄青站在顾锦朝身旁,两人神色都有些不自然,周围的丫鬟更是个个低着头,神色慌张,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股怒意瞬间冲上“陈彦允”的心头,他眼底的温度瞬间褪去,只剩冰冷的犀利,像淬了寒的刀,直直盯着两人。
可他脸上的笑容却依旧儒雅,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化半分,仿佛方才那瞬间的冷意只是错觉。
他缓步走到顾锦朝身边坐下,手臂自然地搭在软榻扶手上,看似随意,却将顾锦朝半护在自己身侧。
顾锦朝身子猛地一僵,後背瞬间渗出冷汗,指尖的绣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却不敢去捡,只能强装镇定地垂着眼帘。
“方才我在院外,听见你们聊得热闹。”“陈彦允”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怎麽,你们正说话呢?”
陈玄青嘴唇苍白,低声喊:“父亲。”又道,“……没什麽,就是曦姐儿练琴的事。”
“陈彦允”低头一笑,问顾锦朝,“是吗?”
顾锦朝袖下的手掐住掌心,才维持笑容点了点头。
这两句蹩脚的解释,在“陈彦允”听来,只觉得格外刺耳。
他眼底的寒意更浓,握着扶手的指尖微微用力,指节泛白,心底的怒意几乎要冲破僞装。
“滚出去!”
“陈彦允”的声音终于撕破了儒雅的僞装,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狠狠砸向陈玄青。
陈玄青颤了颤,还想再说些什麽,却被“陈彦允”冰冷的眼神逼退,只能转身快步离开西次间。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顾锦朝紧张的呼吸声。
直到夜晚休憩时,她才走到“陈彦允”身边,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夫君,我……我早已不喜欢玄青了,现在我在乎的,唯有你一人。”
站在廊下的陈彦允看着这一幕,心口像被什麽东西紧紧揪住,阵阵发紧。
“所有因果,皆有自己的缘法。”
了空大师的声音忽然在身後响起,带着禅意的平静,“你的梦境,并非虚幻,而是你前世记忆的碎片,也是你执念的根源。”
陈彦允猛地转身,眼中满是痛苦与困惑:“大师,若前世我们是相爱的,为何今生我们还是不能相守?这到底是为什麽?”
了空大师轻轻叹了口气,擡手指了指头顶的方向,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有人逆天而为,强行扭转了本该有的因果轨迹。”
“陈玄青?”陈彦允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虽是问句,语气却带着十足的笃定。
除了他带着前世的记忆,不顾一切地抢走顾锦朝,还会有谁能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本事,打乱他与顾锦朝的今生缘法?
了空大师没有直接点头,却也没有否认,只是闭上眼,缓缓道:“逆天而行,终会付出代价。施主,你如今看到的,只是前世的一角,若想看清全貌,还需放下执念,方能悟透因果。”
“哈哈哈——”陈彦允忽然仰天长笑,笑声里满是不甘与愤懑,在空旷的幻境中回荡,震得周遭的白雾都微微晃动。
他指着虚空,眼底怒意翻涌:“她明明是我的妻!是我陈彦允明媒正娶的妻!从前是,今生也该是,何须轮到我来放下执念?”
笑声渐歇,他脸上的癫狂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狠厉,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个名字:“陈玄青。”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连带着掌心的前生石都似在微微发烫,“竟敢背着我,带着前世的记忆逆天而为,从我身边抢人!”
站在一旁的了空大师看着他这副被执念吞噬的模样,轻轻摇头,叹息声被风声淹没:“施主,缘来缘去皆是定数,强行纠缠,只会徒增痛苦……”
“定数?”陈彦允猛地转头,眼神锐利如刀,打断了了空大师的话,“我的定数,从来不由天定,更不由他陈玄青定!”
他擡手摸向心口,那里还残留着取血时的隐痛,却远不及此刻心口的愤懑浓烈,“他能逆天抢人,我就能逆天夺回来!锦朝是我的,这辈子,下辈子,都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