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走边琢磨该如何混进赌坊里找侯三,不料刚拐进赌坊的巷子,见火光与黑烟冲天而起,许多人惊恐地闯出黑赌坊的门,如飞鸟投网似的被围守在外的官兵抓住。
她听见侯三惊嚷:“赌坊怕被抓,引爆了火药,快跑!快跑!”
从萤急切追问:“你刚才掳的小姑娘,她在哪儿?”
侯三下意识回头去瞧赌坊,又转头斥从萤:“胡说!我没见过什么小姑娘!”
从萤仓皇环顾官兵,请他们进赌坊救人,官兵自然不应,嫌她碍事,推了一把,从萤摔在地上。
她所有的情绪都被走丢的小妹紧攥着,爬起来就往赌坊冲,滚滚浓烟将她呛了个跟头,她索性闭上眼,结果两步撞进一人怀里。
火光流金,浓烟乌灰,却有一角朱红色从眼前划过。
竟然是本该远在云京的谢三公子。
从萤认出了他,他却没有认出从萤。
他的声音已变得十分锋锐:“你是把脑子当赌筹当了吗,着火了还往里跑?”
从萤急声道:“我找小妹!一个三岁的小姑娘!”
烧断的梁木砸落,被谢玄览一脚踹开,旁边有人嚷嚷:“三公子,快别管闲事了,眼下这祸已闯得够大了!”
谢玄览却说:“方才没起火时,我还真见过一个小姑娘。”
从萤问:“在哪里?”
谢玄览拎起从萤的后领,不让她往里面跑,笑道:“小乞丐,你喊我一声血刀无影客大侠,我帮你找人,如何?”
从萤几乎要给他跪下:“血刀无影客大侠,求你——”
话音未落,朱红衣影划过眼前,他已折身闯进了火海里,侍从低骂了一声,也跟着回头。从萤知他身份尊贵,虽想依仗他却又不敢完全依仗他,一咬牙也闷头闯了进去。
滚烫,闷窒,热浪几乎瞬间将她冲晕。
手腕忽然被人抓住:“找到了,这边走!”
从萤努力睁开眼,看见谢玄览怀里有一团小小的浅紫色,正是今早她为小妹挑选的衣裙。
少年抽刀劈开后门门栓,像拎小鸡仔似的将从萤甩出去,又将小妹抛给她,正落进她怀里。
屋梁轰然塌陷,从萤的心险些随着喊声跳出喉咙:“谢……血刀无影客大侠!”
直到瞧见红色身影跳出来,才缓缓舒开一口气。
谢玄览潇洒利落地收刀,正嘲笑狼狈爬出来、正在地上打滚灭火的随侍,忽又听见那小乞丐急声欲哭:“小妹,小妹!你醒醒!”
他转头,见那小孩儿闭着眼,仿佛是死了。
官兵围近救火,马上就要赶来后门,他一把拽起小乞丐:“快走,不然被当成赌客抓起来!”
从萤紧紧抱着小妹,慌慌张张跟着他翻出院子,横穿街巷。眼见她跑不动,谢玄览竟将小妹抛给侍从,一把将从萤扛起来,直跑到城墙根的水渠边才停下。
从萤抱回没了气息的小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一味落泪。
谢玄览就着水渠里的活水洗净脸上的灰尘,见小乞丐哭得伤心,却只叹息一声,便要扬手作别。
“血刀无影客大侠!”
谢玄览的脚步又生生顿住。
侍从急得险些原地蹦起来:“三公子,您已仁至义尽了,那位正满城抓您呢!”
从萤咽下哭腔道:“小妹还没死,她身体是软的!”
闻言,谢玄览转回身,问从萤:“有人正追杀我,敢不敢跟我出城去找大夫?”
从萤慌忙点头:“敢!”
就这样,从萤糊里糊涂地跟着那两人,躲在草料车里逃出了许州城。谢玄览用镶金玉佩从路过的商队手里换来两匹马,带着从萤一路直奔城外道观。
在道观里,从萤第一次见到绛霞女冠。
她云游到此地,路上与谢玄览不打不相识,如今谢玄览来寻她,倒不似两人结过梁子,仿佛老朋友。
绛霞女冠自从萤怀里接过小妹,笑着望向谢玄览:“不是说我招摇撞骗,同处片刻也忍不了么?”
谢玄览说:“我是忍不了你,但这俩小乞丐跟着你做神婆,总好过四处讨饭。”
他从供盘里拿了两个梨,一个揣进怀里,一个抛给从萤,朝她喊道:“井口有水,去洗把脸。”
从萤没有动弹。
她知道姜谢两家已经交恶,不敢让谢玄览认出自己的身份,只垂往绛霞女冠身后躲。
“小白眼狼。”谢玄览轻嗤,扬了扬手中刀,即算是潇洒作别:“我走了,后会有期。”
走出山门前还拐到厨房里顺走了两个肉包子。
从萤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山门拐角,这才回身专心地等待着绛霞冠主给小妹治伤。
绛霞冠主为小妹清洗了口鼻里的积灰,又将她平放在石台上渡气,用符水为她擦洗身上的灼伤,约半个时辰后,小妹呼吸渐显,从萤喜极而泣,跪下给绛霞冠主磕头。
绛霞冠主扶起她:“你先别高兴,她磕坏了脑袋,苦日子在后头。”
她说:“这小姑娘八字太薄、命格太险,幼年遭此大难也是舛途天定,你此番费力救她,虽为她改一时命数,往后却更有数不尽的难关,更会影响你自己的命数,除非你将她留在我身边,此生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