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绍沉默片刻,有点无奈,他的儿子终究还是最像他的母亲。他笑了笑,释然了:“……好,爸爸带你去。”
他俩赶到的时候刚好轮到主持人报幕:“下面有请任嘉悦为大家带来古典舞《解》。”
他们也没有朝前走,直接站在了後排。
舞台的灯光暗下去,音乐缓缓响起。
一束蓝色的灯光打到舞台左侧,任嘉悦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舞蹈服,中间系着一根红色丝绸带,手臂一展,凌空翻飞。
光追着她赶,却不及她半分璀璨,舞姿时而柔软,时而锋利,大开大合之间尽是对自由的向往,如同一只肆意翺翔的鹰。
最後一次跳跃,光下的她双腿一张,落下後腰间那根红色的丝绸随之碎断,一曲终落,一曲舞尽。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任嘉悦第一次站在舞台上,第一次笑得那样开怀。
梁予桉站在後面,看着台上的女孩,用力弯起眼,擡起胳膊,一下一下给她送上最热烈的祝贺。
任嘉悦似乎感受到视线,她越过衆人,朝最後那排看去,对上一双温柔的眸,她的笑容那样恣意。
梁予桉想朝她点点头,可眉头一紧,呼吸跟不上来,心脏仿佛被人掐住,痛得他根本坚持不住笑容。
可他还是在撑,撑着任嘉悦下了台,才敢放松下去,一放松,人就不行了。
梁绍连忙抱住他,喊了声:“小桉小桉!”
周围人被吸引过来,前排的三个人听到声音连忙起身朝後面跑,梁绍给他喂了药,俯下身去做心脏复苏。
夏黎边跑边打着120,周围人都在惊慌,主持人接到消息,连忙控制局面:“请大家原位坐好,不要走动!”
走到後台的任嘉悦听到这句话,紧接着眉心一跳,转过身就朝前面跑。
身後赶来的老师只能在後面喊:“嘉悦!嘉悦!”
可任嘉悦跑得太快,一转眼就消失不见。
她跑到舞厅时,梁予桉就倒在地上,和她上次见到的一样。
不,这次要比上一次更严重。
他的脸惨白的没有一丝颜色,仿佛整个人就像从棺材里拖出来的,硬撑着一口气走到这里,为她送上一次祝贺。
救护人员来得很快,梁绍从出院那刻就安排好了,一旦接到电话立马出发。
梁予桉从救护车上下来时,昏迷的人居然奇迹般地睁开了眼,他看着任嘉悦很费力很费力地也只能轻轻弯弯眼。
任嘉悦现在才能明白,他有多努力才能醒过来,也能知道他醒过来又会有多痛苦。
人总是会贪心,没得到爱时希望拥有回应,得到的时候又希望可以长相厮守。可偏偏老天就是不如你愿,见你得到一样就想把另一样收走。
你要怎麽挣扎才能都抓住呢?
你抓住了,对方又会有多痛苦呢?
梁予桉似乎真的很累很累了,他的眼睛一直虚张,多麽费力才能浅浅弯弯唇。
梁绍似乎也察觉到他的情况,他没有说话,这样的时刻就和他当初送姜柔进去一样。
命运带走了他的妻子,如今又要带走他的孩子。
他作为一个医生,见过那麽死亡,也救过不少人,可最想救的两个人好像一个都留不住。
进手术室的前一秒,任嘉悦才擡眼,看着已经昏睡的他轻轻开口:“梁予桉,如果很累的话,就好好休息吧……”
也许梁予桉是真的听到了她的话,那天下午,他进了手术室,却再也没有出来。
徐方好当即就受不了,哭得撕心裂肺,郁气于心,她也昏了过去。
那个下午,时间过得很漫长,好像要把一生都困在夏天里。
夏黎坐在手术室外的凳子上,没有哭没有难过,只是很安静很安静地看着窗外。
任嘉悦去了他的病房,想要再好好的看看他最後留在这世界上的痕迹。
可病房都是那样,没有任何不同,她又走到床边,看到了枕头边上的本子。
那个本子是她送给梁予桉的十七岁生日礼物,和这个一起的还有一个旋转木马的音乐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