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真的以为徐季离开了,可後半夜突然惊醒朝楼下一看,徐季租的车还停在下面,她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敲着徐季的窗。
“徐季,徐季,徐季。”她站在冬天雪地里怎麽敲都敲不醒。
徐季倒在驾驶座上睡得那样沉,就像失去知觉了一样,她慌得连忙跑上楼喊人,打了120过来,把人弄出来,送出医院,才知道是急性酒精中毒。
医生说再晚送来一点,人可能就没了。
那一刻,她就像一个拿到冒险卡的少女,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和阻挡,从家里偷出户口本和徐季跑去了江城登记结婚。
她父亲发现的那刻大发雷霆,一气之下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她是个被宠大的,从小父母就是要什麽给什麽,别说打,就是大声说话都没有过,被父亲那样说,她就像赌气一般,一赌就是二十年。
人到中年,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老一辈看人其实也是有点准的。
徐季哭着朝她说:“小汝,不要离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把关系整理好,我们再一起了二十年啊,整整二十年,我们都不能没有彼此啊。”
方汝推开他的手,闭上眼,脑袋里什麽都没了,只有青城那片广阔的大海,和父母时时刻刻宠溺的笑声。她缓慢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徐季,平静道:“二十年,你还是照样抛下了。徐季,你错了,我可以没有你。”
“公司我管得不多,所以我不会和你挣,但我的股份你要转给方好,这是你的房子,我也不会要,所以请你先离开一个星期,我会整理好我的东西。”
“小汝……”徐季又想跟上来。
方汝走到门口,手扶在门把上朝他说:“如果你真是还记挂着我们的二十年,就不要逼我和你打离婚官司,我不想我的青春毁得只有狼狈。”
方汝摔上门,把徐季隔绝在里面。
这个房子是徐季父母的老房子,他父母走得早,他从小是和外婆一起长大的,在他十九岁那年外婆也去世了。後来他们来到江城後,徐季想重新买房,但方汝不愿意,他们就把这个房子按照他们理想中的家的样子重新装修了一番。
以前怎麽看都觉得美好,现在再一看,角角落落都让她不舒服。
方汝缓了口气,擡脚走下楼,楼下只有徐方好一个人。
方汝拍拍脸,朝她走过去:“怎麽只有你一个了?夏夏她们呢?”
“我让她们先回去了,晚饭点了,她们也该回去吃饭了。”徐方好转过身,朝方汝笑了笑,“妈,你饿吗?我带你出去吃饭,这次我请你。”
方汝看着徐方好那张笑脸,却忍不住心疼,她抿着唇努力克制着,朝徐方好点点头。
徐方好拉着方汝就朝门外走,走出门时,徐方好拿了顶帽子给方汝戴上:“好看。”
方汝轻轻弯了弯眼,没有说话。
徐方好直接抱着她,一路沉默走着。
夜晚的一号巷比白天吵闹点,吃过饭後街边总会站在一群又一群人闲聊八卦,晚风轻轻晃着,细碎的光阴就那样消逝。
方汝无神地看着眼前,察觉到徐方好在轻轻拍着她的背,眼里又开始泛酸:“方好。”
她低低叫了声,嗓子那样嘶哑。
徐方好爬在她的肩头应着:“嗯?”
方汝踌躇着问:“如果,妈妈要离开这里,你……”
徐方好直起身来,朝她说:“我和你一起走。”
“可你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你不是还想填江城的学校吗?还有乐乐,你……”
徐方好笑着打断她:“那些确实很重要,但妈妈比那些更重要。”
方汝忍不住转身抱住她,紧紧往怀里抱。
徐方好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缓和好情绪,才慢慢开口问:“妈,你。。。。。。恨他吗?”
方汝直起身,看着路边来往的车辆,吆喝叫卖的小贩,鸣笛的喇叭,聒噪的蝉鸣,和那颗摇摇欲坠的月亮。
她摇摇头,轻声说:“人活到这个岁数,也没有那麽多恨不恨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当初你姥爷也劝过我,但我没听。年轻的时候人总是太过自信,哪怕看到他有一些小聪明丶小心思,但只要他认真解释一下,好像也就那麽过去了。就像一件东西坏了,能修我就绝对不会换,我以为感情也是这样,到头来才明白,感情是被人驱使着的。”
“可偏偏,人啊,最是复杂。骨子里就脏的人,一辈子都干净不了,哪怕表面很温柔,也总有撕破画皮的一天。”
方汝笑了笑:“我实在懒得恨他了,以後就各走各的,当了徐季的老婆二十年,现在也该做回方汝了。”
“嗯,做方汝,只要方汝,也不要再做徐方好的妈妈了。”徐方好看着她说,“我来保护你,赚钱给你花。”
方汝破笑道:“你还赚钱了?”
“当然,我拍照技术很好的,前几天去漫展当摄影师可是赚了五百。”徐方好擡擡下巴,得意说着。
“嗯,我们方好真厉害,那我以後就指望着你了。”
“好啊,你就好好做方汝。方汝以後的人生一定会活得很精彩。”
“是会很精彩,”方汝笑了笑,朝她说,“但这个精彩不影响我做徐方好的母亲。方好,不要因为我们的事就对爱情失去希望。虽然感情不可能人人都有好结果,但也有人会很幸运。”
“放心吧,我懂,”徐方好扬扬眉,自信道,“徐方好一向都很幸运!”
方汝捏捏她脸,揽着她继续朝前走:“想不想出去玩?放假这麽久了,好像你还没出去过,我刚好也很多年没有旅游过了。要不要和妈妈一起去旅个游?”
“好啊,我拍照可好看了!保证给你狠狠出片!”
“行,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