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净觉一离开,糖画摊就出事了。
一个身材强壮的男子大喇喇地插了队,围观的人一见他们的长相,皆是敢怒不敢言。能掏得起五十文钱的人,算是有些家底,但也多是平民富户,没有背景根基。谁又敢惹上泼皮无赖呢?
至于两位小摊主……
今晚一晚上他们算是白忙活了,只希望人没事就好。顾客们暗暗想道。
扶苏只觉有高处的阴影俯视而下,和人眼睛对上的一瞬,他就知道来者不善。那人的眼底明晃晃写着贪婪,盯着他鼓囊囊的袖袋,宛如饿了几日的豺狼。
是净觉小师傅离开,他们的小摊失去威慑的缘故么?
还是说,今天自己这钱赚得太多,太招人眼红?以至于让人冒险也要来拼一把?
思绪千回百转只在一瞬,扶苏赶在那个流氓开口前站起身,装作接待普通顾客:“不好意思,糖浆已经快要见底,今天没排到的可以等明天再来。”
“嘶……”
不知哪里响起了抽气声。
“哈?”流氓还没发难,就被顶了一下。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也更加可怖了起来:“呸!不就是个破摊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一巴掌就能掀翻十个!”
他大喇喇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威胁的手势:“把你们赚的钱全交上来,大爷还能放你们一马!不然,你们的摊子、还有你们两张细皮嫩肉的脸,都别想要了!”
“你!”
苏轼气不过,刚要和人理论,却感受到袖子上一阵拖拽感。旋即,他的手背传来熟悉的触感,和上次在相国寺一样,扶苏的手指正在上面写字。
勿……冲……动。
拖……住。
苏轼嘴唇微动,在心中默念着:
等……净……觉……来。
扶苏特意转过来,对着他摇头示意:钱事小,人才是更重要的。谈判可以,但是千万别激怒他。谁知道这种人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吓退他。其次就是缓兵之计,这流氓光挑着净觉不在发难,说明他对相国寺有所顾忌。
苏轼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这位兄台,钱我们可以给你。只是想问一问,你今天是心情不好么。”
见苏轼没有跪地哭泣求饶,竟然还能正常跟他聊天,流氓“噌”地冒出一阵无名邪火来:“老子说的话你没听到吗!找扇是不是!”
电光火石间,他扬起一阵大力的掌风朝下,扶苏瞳孔一缩,拉着苏轼连退后几步,踉跄着及时躲开。巴掌落空的流氓就没那么好运,重心不稳险些摔了一跤。他更加恼怒,借势一把掀了摊子。
“叮呤咣啷”的一通乱响后,小摊上的桌凳、草扎台、转盘……所有物什全都被掀翻在地,扬起了一片尘土。不难想象,这一巴掌倘若落在扶苏和苏轼的脸上,他们恐怕已经受伤。
围观群众被吓得远远跑开了一大半,扶苏的脸色也倏然间冷了下来。
眼前这人显然已经不正常了。除了要钱以外,他还对幼子有着极深重的破坏欲。稍有不顺从之处,都会令他勃然大怒,诉诸暴力。
或许和这种人虚以为蛇反而是错的,直接压制、制服他反而来得更快。扶苏还在犹豫要不要掉个马甲,直接拿身份压人。难点在于如果对方不信,他该怎么用这张脸搬来救兵?
但苏轼比他更快一步:“我们都是国子监的学子,你今日伤害了我们,就不怕国子监追责到底吗?”
“你们?国子监学子?”
流氓仿佛听到个天大的笑话:“俩小屁孩,穿开裆裤毛都没齐的年纪,国子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显然不相信,又被苏轼话中恐吓的意味激怒,竟然更上前一步,把扶苏苏轼二人逼到了死角。从扶苏的角度看,那流氓仿佛成了一座硕大的肉山。在绝对的力量和体型差前,他捏紧了指节,额间落下一滴冷汗。
他不怀疑当街行凶的流氓会受到惩罚。但问题并不在这里。事出突然,他们该怎么避开即时的伤害?
净觉小师傅还有多久才回来?
刚才有人报官吗?
……
现在呼叫父皇降下四维武器还来得及么?
扶苏苦中作乐地胡思乱想着。
眼见着一巴掌就要落下,扶苏下意识闭上眼睛,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苏轼整个抱住了。
“苏轼!”
他明明自身难保,也要挨巴掌的,竟然还想用身体为自己挡住!
扶苏试图挣脱,但七岁孩子的力气比三岁大太多,他扭动了几下竟是毫无办法。扶苏咬了咬牙,铆足了力气挣啊挣,挣啊挣,挣啊挣……咦,巴掌怎么还没落下?
扶苏猛地抬头:“净觉小师傅!”
原来是净觉不知何时出现,反剪住流氓的双手,严实地别在身后。此刻,扶苏看他的眼神不啻于救世主。
危机就此解除。
与此同时,又有另一道声音响起:“倘若我作证,他们果真是国子监的呢?”
苏轼闻言也立刻抬头:“小师傅……咦,范师兄?!你怎么会在夜市里?”
扶苏喃喃道:“范师兄?”
陌生的面孔从流氓身后走出来,正是刚才那道声音的主人。范纯仁一脸怒意,不是冲着他们俩,而是冲着流氓去的:“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动我国子监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