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自大宋开国以来,不,自三皇五帝以来,都闻所未闻啊!
拿到反劾折子的人俱是一脸恍惚,以为自己没睡醒在梦里呢。不然怎么会碰到如此离谱之事?
但迷瞪瞪翻看一页之后,立刻被吓清醒了:官家说赵小三元是他的党人?怀疑赵小三元就是在怀疑他?
“官家是被魇住了吗?”
“三元到底给官家喂了什么迷魂药?”
大宋的科举前所未有之兴盛。朝堂上有能之人谁不是经科举考上来的?按理说,他们谁还不是个天子门生?但谁真的敢把自己当成天子门生?更遑论“党人”二字,官家简直把偏私包庇之心明晃晃昭彰于笔墨之上。
谏官,乃至背后指使他们的人,许多都差点没喘上一口气。他们甚至想立刻冲进垂拱殿,摇晃着仁宗的肩膀:官家、官家,您到底怎么了呀?
“党人”的话您从未对微臣说过!
就连扶苏都被仁宗力挺的姿态吓了一跳。
“这下子你尽可放心了吧。”曹皇后说。
扶苏重重地点头:“嗯。”
刘据、李承乾、胤礽……甚至他自己头破血流都解不开的死局,这次竟然无伤通关,连一点儿油皮也没擦破。以后只要他不做出像宋徽宗大开汴京城大门,让金军长驱直入的脑溢血举措,不管再做出什么来,仁宗都不会刻意阻拦。
扶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幸福也来得太突然了吧……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样的话,以后我就能和狄将军没顾忌地来往了。”
“哦?”
曹皇后的眼神好像看穿了什么:“真的只是来往那么简单吗?”
“我们相约好,我要教他念书。”
实则是他单方面约好的,狄青完全是被他忽悠着答应的。
“你就是为了这个?”
说话的人不再是曹皇后,仁宗快步踏入坤宁宫中,一下把扶苏从腋下捞起来,在空中抖了好几下泄愤:“你可知你阿爹在早朝上被呛了多少次,就为圆你这先生梦啊?”
“哎哟,哈哈哈……”
扶苏被搔到痒痒肉,双脚凌空狂蹬了几下,不一会儿脸就红了。被放下之后他才发现,仁宗的脸也微微泛红,显然是跟大臣们对线对得激动了。也难怪大臣们心情激愤,皇帝刻意纵容文臣武将往来的,大宋开国以来还是第一例。
“对不起嘛,官家。”扶苏认真地说:“我下次一定……”
他本想说“一定不会再犯”,但话到口头,又改成了“一定提前告诉你”。
仁宗瞪大了眼:“还有下次?”
他摆了摆手:“罢了,就算再有下次,你那时也在朝堂上。朕……”
他也本想说“朕就撒手不管了”,但对上儿子乌溜溜的大眼睛,到底没忍心:“朕只负责拉偏架,你自个自辩去吧!”
曹皇后偏过头去,忍俊不禁。
仁宗饮了一杯茶,平顺了下心气:“肃儿你还没说,你上狄卿的门,究竟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真为了拜访他吧?”
扶苏故意卖了个关子:“官家你也没说,买到了吗?辽国那边的马?”
王安石亲赴边关找门路,他自己出马,又搭上了柴氏的线,薅来了一大笔买马的资金。事情过去了一个月还多,怎么都该有个结果。
仁宗点了点头:“买到了。”
“你是说,此事和狄卿有关?还是……和十六州?”
说到后几个字时,他的声音格外轻。
因为仁宗突然想起来了,儿子殿试所书的平戎策中,就有训练士兵素质与培优战马两样。
扶苏自信地点头:“狄将军是不可多得的良将。若真有那一日的话,大宋恐怕要仰仗他。我当然要提前和他搞好关系。”
官家:“就非他不可了?别人不可担纲?”
扶苏:“对。”
狄青乃是经过历史检验的名将。而且他的成功并非空穴来风。即使侬智高的叛乱提前了十年,他一样打得漂亮异常。若说谁堪当收复十六州的领军统帅,扶苏心中没有第二个人选。
官家:“肃儿说了,那就他吧。”
或许狄青自己都想不到,他第二次的好运就在天家父子不经意间的闲谈中尘埃落定。
此刻的他,还在为自己无辜卷入新政派、保守派、小三元乃至天子都参战的漩涡中无比头疼呢,
曹皇后见状,半开玩笑地吐槽:“八字没一撇的事,你们却如此信誓旦旦呢?”
官家:“……”
扶苏:“……”
失敬失敬,这位可是徒手画地图的狠人。
“娘娘,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