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悟一听有人不相信肃儿的话,顿时急了,紫苏饮子也不吨了:“莫非你知道我阿弟是谁吗?他可是——”
扶苏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这时候再提醒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疯狂祈祷起上天开眼:别说那个啊,妙悟,别说!
“今科三元呢!”妙悟瞪着圆溜溜的小鹿眼说道:“不过是写篇文章、办份报纸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她并不知晓前情,以为报纸和从前每个出现在眼界范围内的新奇玩意一样,是她弟弟才华的合理笼罩范围。但凡是读过邸报的,无论是官家还是范仲淹,看到报纸的一瞬间,都被他纸面折射出的教化国民的野心惊得说不出话。
当中也包括王安石。
他颤颤地抬起手指:“莫非你,你就是……”
扶苏后知后觉品出一点不对来。京中文人士子一阶里,不认识他脸的几不存在。以及,此人这么热衷打探主编是谁?呃,不会吧。符合条件的好像只有那个人了。
“莫非,您姓王?说错了就是我失礼,多有得罪了。”
王安石原本不白皙的脸色更凝重了。扶苏的话相当于肯定了自己的身份,也把他的身份给一语道破。
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是说,这就是三元天赋异禀之处?
王安石倒吸口凉气:嘶,此子恐怖如斯。
旋即就站起身来,板正地行一礼:“王安石见过大人。”
“哎呀,以后都是同事,有什么好拜来拜去的嘛。”苏轼扯了扯王安石的袖子。他们在饮子店的角落,嘈杂的人声中并不明显,但还是有几个人望了过来。毕竟大人拜小孩也是奇观:“要是惊动了别人,戳破你身份可就不好了。”
扶苏冷冷地吐槽道:“我看是你不想拜见王大人才对吧。”
苏轼的官阶只有七品。这是新科进士的统一标配。一般人却丝毫不敢轻视。有个三元好友、榜眼父亲,就连自己也是个神童。谁知哪天会不会入了官家的眼,从此青云直上呢。
他竟然也不否认,嬉皮笑脸地说道:“别戳破我嘛赵小郎。”
然后立刻祸水东引,指了指外面的鼎沸至一触即发的人群:“快看他们,都要吵起来了,你真的不去管管嘛?”
又故意大声:“毕竟是你惹的乱子嘛!”
这人!
扶苏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不就是在人前揭了他一次短嘛。就要立刻报复回来?真小心眼。
但苏轼确实说得很对,他才是罪魁祸首,扶苏只好从椅子上跳下来,挤入堆在一起的人群里,泥鳅一样滑到了人群中间时,发髻已经微微松散。
他清了清嗓子,奶声奶气道:“静一静,静一静,大家先听我说两句。”
狗路过都要挨两句骂的地界,忽然诡异地安静了一瞬。从哪里冒出个小孩儿?仔细一端详,诶,怎么还长得怪好看的呢。白白净净,跟块奶糕似的。不少人哽在喉头的骂声消弭殆尽。
“这是谁家孩子?当爹娘的快点领走,别走丢了!”
毕竟拍花子最喜欢这样的小孩了。
“诶!”扶苏举起手来:“我可以走,但你们先别吵架啊。读报的人呢,往后翻、往后翻一面呀。”
他一面捏着嗓子,装成个四岁孩子的模样。自以为做作的姿态,在外人眼里只觉童稚可爱无比。有人就从他话中听出端倪,故意逗他:“你还看得懂这报纸,晓得后面写得什么?”
“我当然晓得呀。你们看了也会晓得的。”
“怎么可能?我们又不识字。”
扶苏笃定无比道:“你们看就知道了。”
那众人的好奇心愈发高涨。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拿着报纸的账房模样的人翻过一页,旋即瞪大了眼睛。
“这……”
他吸了一口气:“是教人如何识字的。”
“什么?”
“怎么可能呢!”
诧异的惊呼声此起彼伏,竟然有和刚才的对骂一较高下的感觉。也无怪人们吃惊,识字?那是要交粮食当束倏,在学堂才会教的内容啊,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份两文的报纸上?
当即就有人表示不信。
书生无奈地把报纸摊开,循环展示在众人的面前:“我骗你们作甚呢?”
他也是倒霉,本来自己买了份报纸,在饮子店细看的。不知不觉间吟哦文章出声之后,“诸葛亮”“司马懿”几个字顿时惹得一群人围观。
扶苏在一旁又帮腔道:“是真的,上面展示了‘雪’‘花’‘兵’几个字的写法,都是诸葛亮故事里出现过的字。特别简单,正常人一看就能会认的。”
“这位小郎君,你说得可是真的?”
“当然!”扶苏斩钉截铁。
他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卖糖画,兼任金牌销售的时刻了。说人是“聪明人”多不会认,但觉得自己不正常的没几个。
当即,他就听到有不少人嘟嘟囔囔:才两文,能认字,要不我也买一份去了。
就算自己看不懂,也可以留给孩子啊。
扶苏微勾了唇角,趁热打铁了起来:“上面还写了大宋的最北、最南、最东、最西端在哪里呢。据说最南边在几千里之外的海岛上,一整年都在度夏。”
他说着还偷偷瞪了苏轼一眼。可惜后者对这跨时空地狱笑话毫无所觉,回敬了他一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