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相公从垂拱殿出来后,还寻了你舅舅,抱怨了自家儿子许久。”
扶苏的舅舅,也就是曹皇后的兄长,其名为曹评,亦是开国将领之后。他和富弼一向颇有私交,才会被富弼拉着听他抱家中私事。兜兜转转,这事儿又传回了曹皇后耳朵里。
扶苏:“……”
官家:“……”
道德感极高的父子两人,此刻的心思竟然出奇地一致:不好意思,连累到无辜的你了,富相公富卿的儿子!
在心中默默道完歉后,两种心情同时涌上了扶苏的心头。一是庆幸和笃定:他在司马光面前撂下大话,说他相信着官家,官家也一点儿没打他的脸。兴奋异常的举动,比自己创下功业来还要高兴。
二是后知后觉的羞耻:竟然把范师父他们唤到垂拱殿来,让他们想方设法地吹嘘自己吗?甚至给富相公造成了精神创伤,这未免也太……
厚厚的靴子里,扶苏的脚趾默默抠着地。
他控诉的眼神立刻射向了官家:怎么可以这样呢?连同上对司马光说漏嘴的那份,新仇旧恨要一起算!
“咕——”
某处传来了可疑的叫声,撕裂了一触即发的父子对仗。扶苏兀地低头看向肚子:应该不是吧?是他听错了吧?
“咕————”
一声更长的鸣叫打破了他的幻想。就连身体也看不下去了,提醒他在跟自己爹秋后算账前,要先把饭吃饱积蓄力气。
扶苏:“……”
曹皇后不知道,这是今天自己忍俊不禁的第几次了。她的嘴角好像从儿子回到坤宁宫起,就一直没有下来过。今天笑的次数,好像要比过去一整个月都多。
但她知道儿子面皮儿薄,于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认真地扭头问官家:“官家,晚膳的点到了,可要用膳?”
官家一脸正经地说:“那就用膳吧,正巧,朕也饿了。”
他俩一前一后地起身走了,根本没给扶苏戳穿拙劣眼神的机会。扶苏“噔”地一身也站起来,想说点什么,腹中又“咕”了一声,把他小脸臊了个通红,捂着肚子哒哒地也离开了。
又是熟悉的小花厅,又是熟悉的晚膳。扶苏发现,自从幽云十六州计划启动,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饭的频率格外之高。
官家和曹皇后也如惯例一般,把菜往扶苏的玉碗中堆。反正一桌子都是他爱吃的,他们看到什么都夹,很快把扶苏的小碗垒得冒尖儿,正面快要遮住他一半的脸。
“快多吃些。”曹皇后催促道:“看你小脸儿瘦了多少?在云州怕是没吃过一顿好的。”
“不吃胖些,以后可怎么挨?”
扶苏埋头苦吃着正欢畅,闻言却放下筷子抬起头来:“还有春天呢,春天马上就要到了,掉的肉可以慢慢养回来。”
曹皇后一怔:“这样啊。”
然后,她肉眼可见地变得开心了起来,眉头高高地扬起,夹菜的频率也渐渐下降。虽然收复十六州亦是她的宏愿,但倘若牺牲的是儿子的身体和精神,那宏愿也可以往后捎一捎。
“是的呀是的呀。”扶苏对曹皇后露出个笑:“春天的话,辽国那边的白灾也要挺过来了,他们也能腾出手来,解决云州的乱子了。”
“所以,我们要在他们反应过去之前把县令们派过去。让他们无处下手。”
他眨巴着眼睛说。
——
云州,攻打下来了!
十七个石涅矿场被发现,太子殿下由此发明出了蜂窝煤!
现下蜂窝煤在云州的产量趋于稳定,足以供应汴京一整座城市几十万人。至于大宋境内的矿场,亦提上计划,稳步进行中。
这是今天的早朝上,三个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消息,被一股脑地由狄青和扶苏宣告而出。
不少人看着许久不曾现身的小太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哦,原来那么久不见你身影,敢情你是去忙着发明蜂窝煤去了呀?所以前段时间的限量款也是你的手笔?
群臣大部分以为,扶苏是在某个暗无天日的屋子里闭门造车。完全没有想象他亲自去了云州一趟。少数几个知情者也默不作声。
扶苏大方地点头:“没错,没错。”
虽然坑,哦不赚限定版的钱这事儿是官家不是他干的,但是看在好处全部由他得了的份上,扶苏心甘情愿地背上黑锅。
他满以为自己会被一部分人嫉恨住,其实则不然。不少花大价钱买了纪念版、限量版蜂窝煤的人心中都暗自窃喜起来:本以为太子这条线很难搭上呢,没想到只用钱就能做到。
他们抛却了那么多贯铜板,太子殿下应该对他们的名字有点印象了吧?
不少人的心中就更阴暗:哼,苏轼,别以为你先发制人、占断了先机。等我在太子殿下那里挂上号了,你也不过如此。
莫名奇妙被瞪的苏轼:?
有病吧这群人?没事瞪我干嘛?
他等所有奇怪目光消失殆尽之后,才敢换个姿势,悄悄揉了揉屁股:嘶,好痛好痛。阿爹他怎么下手这么重啊?明知道他还要上朝来的。
而那些自以为能攀上太子的人,此刻正牢牢盯着扶苏,期盼他再说出什么话来。
还真有。
扶苏笑眯眯地宣布着:“现在云州十数县城业已在大宋治下。其间的官员大多空缺着。所以官家和相公打了个商量,要从本朝拔擢贤良之才,填补缺口。”
“因云州之地理特殊,特定为大都要郡,其知州为从三品、通判为副五品,县令为正七品,以此类推。”
话音方落,朝中不知多少人的眼神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