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已不年轻,虽仍保有英挺的轮廓,却对逐渐蔓延的白和皱纹无计可施。
然而他长着一双无比秀气的眼睛,简直清澈有如少年。
若是谁能睁着这样的眼睛撒谎,心思一定缜密到了人莫能及的地步。
“她先行一步,我放心不下,便尾随而出。”已经引起注意,再绕圈子也无济于事,我索性实话实说。
“原来如此。”陆平点点头“阁下不必担心,如今镇上人手不足,只望和公子交个朋友,若是凶手伺机而动,我们也好相互照应。”
“这是自然。”我满口答应,伸手将门推开一线。见了送客的架势,陆平轻轻点头,便向后退去。
正要转身,却听到他忽然开口“孙有光是在十方剑宗长大的。”不理会我的目光,陆平自顾自说道“他六岁练剑,十七岁入内门。剑术算不上精彩绝艳,却也是多年心血。有光本该为国为民效力,没想到枉死此地。”他对上我的视线“无论凶手是谁,敢对我的弟子下手,便只剩死路一条了。”
“剑宗早已归化朝廷,还敢说这种话么?”
“我们从江湖中来,总归有江湖的办法。”陆平低声笑了“公子小心,告辞了。”
我凝视着这个男人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走廊尽头,才迈步踏进客房。
阿莲依旧躺在床上,裹着乱糟糟的被子。知道她感知过人,我没说什么,把药和陶罐一并放到桌上。
“夜里挑衅你的人,会是陆平吗?”阿莲从被子里伸出白皙的手臂,把还初药丢回我手里。
“不像。”我一边说着,把那颗珍贵的药丸小心翼翼收好,“体型对不太上。哦,客栈里死人了,是十方剑宗的弟子,死在我们出门的时候。”
“怪不得陆平找你说那些。”
“杀死里正之人、杀死剑宗弟子之人、昨夜的偷袭者,被制造的雪崩,骤然出现的群狼。”我点燃火炉,开始煮药“事情越来越头疼了,我觉得答应陆平没什么问题,只是要小心你的身份——你正好养病。”
盖上盖子,我扭头看着阿莲。她两颊依旧红,大约是出了些汗,丝黏在鬓角和眉间“你师父……”
“不必指望她了。”阿莲的声音听来干涩,“那术法或许我这一生只能承受一次。”
“那当初被叶红英夫妇伏击的时候,她为何不出手?”我起身端来瓷碗。
“我不知道。”阿莲挺起身子喝水“我与师父多年未见了。”
“好吧。”我叹口气“那得更小心才行。之前在衡川,她要我去什么北盈山。”
“你最好听她的。”阿莲撇撇嘴“师父很古怪。”
“这倒是不难猜。”我轻声笑笑。
喂阿莲吃了药,又熄灭火炉,解决一脸疲惫的小二送来的午饭,整个白天就没有什么事做——十方剑宗的弟子不惧风雪,三三两两忙着清扫隘口,搞得镇子里热闹许多,再心怀鬼胎也只能老实躲起来。
我向后靠在椅背上,盯着昏暗的天花板默默盘算。
阿莲师父来不了,那就只剩下还初药一着奇招。
一个时辰的时间大概足够阿莲从镇东砍到镇西,然而那东西只剩下四颗,我们向北的路却只走了不到十分之一。
镇子里还有个不安分的陆平,公然出手便意味着身份暴露,到时候怕不是要被剑宗一路追赶。
还有狼。
这里的动物都不一般——原来山中所见和结识的鱼龙都是铁证。
我们的夜间出行已经引起了某些注意,希望那个挑衅者只是个大胆的武夫。
如今这时节,还出门在外的难得是什么庸人,客栈中所见十之八九都多少有些武艺,仅凭昨晚的短暂交手看不出什么端倪。
“阿莲——”我一开口便有所察觉,扭头一看,床上的美人已经沉沉睡去。
她侧身躺着,修长身躯蜷缩在被中,眉间有细细的皱纹。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阿莲的呼吸声,我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起身也坐到床边,甩脱两只鞋子。
连日昼伏夜出,饶是噬心功淬炼过无数遍的身躯,也难免有几分疲倦。
我数着阿莲的呼吸,只觉越来越困。
俯身拉开被衾,我脱去外衣,侧身滑进被窝。
客栈的窗帘质量一般,阴沉的光透进房间,在惊鸿一瞥中刻画出阿莲胸前的沟壑——她只穿着肚兜。
我慢慢躺下闭眼,伸手搂紧她汗津津的身躯。
那纤细而紧实的腰肢我几乎已搂的惯了,如同榫卯相合。
阴影中阿莲的呼吸依然平静,把脸凑得近些,便能察觉额头滚烫的温度。
我把她抱的更紧,怀里如同钻了一块火炭。
好在那药已经起作用了,阿莲的呼吸异常顺畅。
阿莲一向不喜亲密接触,像是警惕的野猫。
从衡川一路走来,她早早认定我是个十足的色篮子,平日里颇有些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