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什么,她都能接住。
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被他看一眼就会慌乱无措的沈安若,她是他带出来,他教过她,要想赢过对方,你得先学会稳。
几年前她或许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学生,但时间总能让人成长,沈安若淡定地对他笑,回道:“好。”
咖啡厅外的街道人来人往,暮色四合下,昏黄的路灯挨个亮起,有人不经意地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看到临窗的一男一女,有些好奇。
两人俱是出色的相貌,面对面而坐,相顾无言,像是貌合神离的夫妻,又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
空气静默的咖啡厅里,刚才停下的音乐又缓声响起。
林忆莲的嗓音婉转低靡,“夜幕渗满雨水,仍然想把你婉转相拒,却似推不掉暖暖的嘴,你抱紧孤独身躯,若让你吻下去吻下去,人生可否变做漫长浪漫程序,或情是一曲短得太短插曲,事完后更空虚……”
沈安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抬眼看向外面的朦胧夜色。
林修远眉心蹙起,脑袋里涌起一阵针扎似的疼,他醒来后,头疼是常态,但还没有疼到像现在这样难以忍受的地步。
沈安若注意到他脸色的不对,想当看不见,又听见自己出了声:“不舒服?”
林修远缓过那阵疼,只道无碍。
沈安若也就不再多问,看一眼时间,拿包要起身:“我该走了,”想起什么,又看他,“我跟诺诺说的是你去南极保护企鹅了。”
他可以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面前,诺诺不一样,她不希望他吓到她。
林修远看她:“我下个月会从南极回来和她见一面,你要是同意的话。”
沈安若没说同意,但也没把话说死:“我需要先探一探她的态度,看她会不会排斥。”
林修远道:“我等你消息,我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有变过,在不在国内你都能联系到。”
沈安若起身的动作滞了滞,看他一眼,没说话。
他虽然失了忆,人还是那个人,还是跟以前一样,就算看出她在说谎也不会马上拆穿,但总会在过后不动声色地提上一句,让她忐忑不安地猜他的心思,琢磨他到底是看出来还是没看出来。
那两年,她在他眼里一直就是一个小丑的角色,他来了兴致,就给个好脸色逗弄她几下。
大多的时候她都是被他晾在一边的,他就那样看着她上蹿下跳地使出浑身解数,千方百计地想要讨好他接近他,笨拙滑稽还不得章法。
她是骗了他,可他在她身上得到的乐子也够多了,不是他说的,之所以留她在身边那么久,是因为在江城的生活太无聊,每次看她在那儿搭台子演戏权当解闷逗乐子了。
他现在没准儿又在拿着她解闷逗乐呵。
沈安若站直,居高临下地看他,心平气和道:“林修远,我确实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生下了女儿,但这并不是犯了什么大罪,你不用拿话这样堵我,你今天要是不找上门,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她不习惯在公共场合和谁撕破脸,把声音压到最低:“我们之间的事情,以你的手段,你不用过来问我,我相信你也能查个一清二楚,可你偏要找过来,你想当爹又觉得自己受了骗,就算我是拿女儿想讹你钱,又怪谁?你当初但凡少上我的床一次,现在也不用面对这种局面。”
她似想起什么,扯唇笑了笑:“哦,抱歉,我忘了,你失忆了,不记得当初了的事情。”
沈安若话说完,又有些恼自己,何必说这些,要说错,归根到底所有的错都源自于她,从最初的一开始,她就不该去招惹他。
可要是那样,现在也就不会有诺诺,女儿是拿什么都换不来的。
沈安若绷直的肩膀不由地卸了些力,她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丧气,攥紧包,转身要走,脚步却被迫停在原地。
她回身看他。
林修远叩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道:“我就是再有手段,也不会查到所有的事情,比如我的床照,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这种喜好。”
沈安若睫毛轻轻起颤。
林修远盯着她脸颊慢慢洇出的浅粉,半晌,忽地开了口,不是很确定的语气:“沈小姐,我当初是不是很喜欢你?”
她确实跟他梦里梦到的一样,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他,都说谎成性。
刚才她说的有关她和他的事情,起码掺着一大半的水分,她想骗人的时候不难看穿,睫毛会眨得频繁,耳根会泛出红。
四年前的火候想必还远不如现在,演技这样拙劣,他能留她在身边那么久,还会让她拍他的床照。
除了喜欢,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虽然他十分确信自己不是一个见了漂亮女人就昏头的人。
再漂亮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