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
我爹都让我问了,不问白不问。
“那你说吧,我听着,看看你这个‘年岁已迈’的人,到底是觉得自己年纪究竟有多大,才要辞官?”
那是相当没有问人的态度。
虽然我爹这人是个笑面狐狸,但岁月就像眼瞎,非要厚待于他。
他都这个年纪了,看上去还像是差几年才摸到不惑的槛。温文儒雅,一副君子模样。
用年岁已迈这种理由辞官,实在是不讲道理。
这事儿肯定没这麽简单。
我爹瞥了我一眼,悠悠然道:“我让你问,又没说你问了,我就要告诉你。”
“那你叫我问什麽?”我无语。
“闲来无事,戏耍一番,颇得趣味。”
我爹最近又换了把新的玉色折扇,此刻折扇轻敲掌心,墨色吊坠轻轻晃荡着,说不出的优雅闲适,好一派温润公子的模样。
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恨得牙痒痒,恨不能夺过折扇一把甩他脸上。
但我不跟他急。
自然有人替我教训他。
“鹤云丞。”我娘叫了我爹的名字,语气里责备的意味明显,让人听着十分痛快。
我爹温雅的架子瞬间垮掉:“娘子,我错了。”
认错认得十分之干脆以及熟练。
我睨着他,嘲讽意味浓重。
娘亲拍了拍我肩膀:“渊儿,你也稍微尊敬一下你父亲。”
我收起神情,乖乖听话:“好的,娘亲。”
看得出我爹想嘲笑我,但他不敢。
所以我妹帮他笑了。
然後我娘温温柔柔地看过去。
我妹怂得那叫一个快,比我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家人在我娘的威慑下,温温馨馨地闭嘴了。
半个时辰後,我跟着我爹去了书房。
房门关得严实,只有蜡烛燃烧时明明灭灭的光,就显得房间昏暗许多。
我爹走到书架前,伸手抽出一本书。
我直截了当地开口:“爹,你致仕是不是有我的原因?”
我爹承认得利落:“是。”
他好像没有惊讶于我能猜到这一点。
他将手里的册子递给我:“你这些年零零碎碎写的点小东西,我差不多都收集到这里了。”
我伸手接过,却没有翻开看。
我自己写了些什麽,我还是清楚的。
只是没想到我爹这麽神通广大,连这麽些小东西也能收集起来,还能给串在一起。
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爹,你没必要这样。我觉得当个纨绔也挺好的,每天种种花听听戏逛逛青楼什麽,自在。”
“你志不在此。你爹我当官也当腻了,官场就那麽回事儿,实在无趣得紧。现在我就想带着你娘,天南海北地在全大燕逛几圈。”
他微微挽起袖子,动作优雅地拿起一旁的小剪,将烛芯剪去一些,屋内顿时明亮上几分。
“你娘从商,官场上不能没有人护着。五六年我还镇得住,再往後就不一定。你难道想看到有人去你娘的铺子里闹事吗?”
自然是不想的。
我知道,我爹辞官其实大半原因都是为了我。
我爹是朝堂上大权在握的尚书左仆射,尽管从来没有明目张胆地拉帮结派过,但很显然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党羽不说遍天下,大半个大燕总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