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业微张着嘴,面色怔愣地看着林舟,曾经他最为熟悉、最为亲近的父亲,在这一刻竟变得如此陌生。
他都认不出这人来了。
片刻后,他终还是闭上了嘴,唇角溢出一抹似哭似笑的难看弧度。
宸德帝搭眼瞧了一眼林舟:“此事乃是他一人所为,自不会祸及家人。”
林舟跪谢后,又转身看向林业:“今日之事,我自不会同若萱提起,以免动了胎气。
还有你的生母与胞妹,看在老夫人曾收养若萱一场的份上,我定不会薄待她们。”
林业缓缓闭上了双眼,喉间溢满化不开的苦涩。
他最敬重的父亲,为求自保,竟以他的亲生母亲与妹妹做为要挟。
可他的母亲,不正是这人的妻子?
他的妹妹,不正是这人的亲生女儿吗?
若萱生下的孩子,不也正是这人的亲孙子吗?!
这是何等的讽刺!
可在这亲人与亲人间的博弈中,终究是他败下阵来。
为了母亲与妹妹,为了若萱能顺利生下子嗣,纵然他心中有千般苦,万般恨,却什么都不能说。
他能做的只有,认命,等死。
看着林业被侍卫如死鱼一般拖下去,柳沐倾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波澜。
林业看似是做了顾景书和林舟的替罪羊,可他当真全然无辜吗?
他明明知晓今日来宫中的目的,也清楚自己要陷害的是谁,却还是领了命,甚至想借此立下功劳,为以后铺好道路。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无辜的?
要怪也只能怪他倒霉,遇上两个心狠手辣的盟友,这才惨遭舍弃,成了下场最惨烈的那个。
林业被拖出去的时候,林舟跪在地上,连头都没抬一下。
也许他是不敢多看一眼,也许林业在他心里,也只是一枚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罢了。
今日这场闹剧,最终以林业和姜茉莉被处死,顾舒柔回宫闭门思过作为收场,落下帷幕。
也是在这一刻,柳沐倾愈发深刻地意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
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分明是顾舒柔,可只因她是皇家的五公主,拥有尊贵无比的身份,便可轻而易举地脱罪,由旁人顶罪。
如此瞧着,想要在这世道更好地生存下去,最重要的的确是权势与地位。
这么想着,柳沐倾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顾廷墨,转而又将目光落在了贤妃身上。
本该热热闹闹,君臣尽欢的年关宴,因这场闹剧不得不草草收场。
宸德帝面上无光,起身欲要先行离开。
可在经过顾景书身侧时,他还是没忍住训斥道:“身为王爷,却连后宅都管束不了,如此丑事竟闹得沸沸扬扬,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顾景书闻言,冷汗瞬间流了下来:“父皇恕罪,是儿臣治家不严,都是儿臣的错。”
宸德帝重重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阔步而去。
待宸德帝离开,诸位大臣及家眷也都纷纷出宫回府,不敢再宫中多待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