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东的冬天冷得刺骨,那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第八军的弟兄们裹着单薄的棉衣,在战壕里搓着手哈气。
"他娘的,小鬼子这是要把老百姓往死里逼啊!"三团二营营长王二狗啐了口唾沫,把望远镜递给身旁的通信兵,“去,告诉团长,鬼子又把老百姓赶出来了,少说有两三百号人。”
通信兵小王是个四川娃子,脸冻得通红,接过望远镜的手直哆嗦:“营长,这都第三回了,咱总不能…”
"放你娘的屁!"王二狗一巴掌拍在小王钢盔上,震得积雪簌簌往下掉,“老百姓是咱爹娘,能看着他们送死?”
远处传来凄厉的哭喊声,黑压压的人群被日军用刺刀逼着往阵地这边移动。人群里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女,他们踉踉跄跄地走在雪地里,身后是日军黑洞洞的枪口。
藤田健三郎站在临时指挥所里,透过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的动静。他嘴角扭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伤疤在雪光下显得格外骇人。
"大佐阁下,这样会不会…"副官山本中尉欲言又止。
"八嘎!"藤田猛地转身,军刀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我弟弟就是死在这些支那猪手里!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他疯狂地挥舞着军刀,刀锋在空气中出呜呜的声响,“命令炮兵准备,等支那军出来救人,就开火!”
王二狗这边急得直跺脚。团长回话说要等师部命令,可眼看着老百姓越来越近,再等下去…
"全体都有!"王二狗突然扯着嗓子吼起来,“上刺刀!准备冲锋!”
"营长!没命令啊!"一连长拉住他。
"去他娘的命令!"王二狗眼睛通红,“老子不能看着乡亲们送死!三连留守,一、二连跟老子冲!记住,先救人!”
雪地上突然跃出上百个灰色身影。王二狗冲在最前面,他那件破棉袄在寒风里猎猎作响。老百姓看见他们,哭喊声更大了,人群开始混乱地往前涌。
"乡亲们别怕!趴下!都趴下!"王二狗边跑边喊,嗓子都喊劈了。
就在这时,日军阵地上突然腾起一片火光。炮弹尖啸着划破天空,在人群和冲锋的士兵中间炸开。雪混着泥土和鲜血飞溅起来,惨叫声瞬间盖过了炮声。
"隐蔽!隐蔽!"王二狗扑倒一个老太太,热乎乎的液体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不知道是雪水还是血。他抬头看见二连长半个身子都不见了,却还死死护着怀里的孩子。
"狗日的小鬼子!"王二狗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摸出信号枪对着天空连三红色信号弹——这是请求炮火支援的讯号。
昆明总督府的作战室里,唐启手里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在他军靴上都没感觉。参谋们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那份刚送来的战报。
"第八军三团一营…全员阵亡…"唐启的声音有些抖,“为掩护九百余名百姓撤退…”
参谋长陈明远摘下眼镜擦了擦:“总督,藤田这个疯子已经用了三次人肉盾牌战术了。再这样打下去…”
唐启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手指在胶东半岛的海岸线上来回移动。他突然停下,指尖重重地点在青岛位置:“给海军报,让他们暂停回港休整,掩护桂省出的第九军两个师从青岛登陆!”
“可是总督,冬季海上风浪,舰队上次大战后,还没回港休整…”
"执行命令!"唐启一拳砸在沙盘边缘,“告诉海军司令,我要舰炮掩护,就是把炮弹打光也要给我轰出个登陆场来!”
三天后,海上的风浪比预想的还要大。第九军先遣团的运输船在浪涛中颠簸得像片树叶。十八岁的桂省兵阿水趴在船舷边吐得昏天黑地,旁边的老兵张大山拍着他的背。
"吐吧吐吧,吐干净了好上路。"张大山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等会儿上了岸,可没工夫让你吐。”
阿水擦了擦嘴,脸色惨白:“张叔,听说洋鬼子在岸上修了好多碉堡…”
"怕个卵!"张大山从怀里掏出个脏兮兮的护身符,“这是俺娘从栖霞寺求来的,刀枪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