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总督府的青瓦上。唐启翻了个身,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这西南的雨季总是这样,雨下得没完没了,连带着空气里都泛着一股子霉味。他迷迷糊糊地想,明天得让人去看看新铺的铁轨,可别让雨水泡坏了路基。
"总督大人!总督大人!"急促的敲门声混着雨声,硬是把唐启从睡梦里拽了出来。
唐启猛地坐起身,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抓起放在床头的老怀表,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闪电光亮一,凌晨三点十七分。这个点来敲门,准没好事。
"进来!"唐启的声音里还带着睡意,但已经透出一丝警觉。
门被推开,秘书小王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衣角往下滴,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他的脸色比外头的天色还难看,手里攥着一沓湿漉漉的电报纸。
"大人,出大事了!"小王的声音打着颤,“从滇西那边传来的消息,暴雨引了山洪,成昆铁路刚铺好的那一段路基全冲垮了!听说半个山头都滑下来了,埋了两个施工队!”
唐启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睡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他一把掀开被子,光着脚就踩在了地板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小王面前,夺过那沓电报。
电报上的字迹被雨水晕开了些,但依然能看清那些触目惊心的内容:“泸定段铁路路基塌方三百米昭通施工营地遭泥石流掩埋贵阳至昆明电报线路中断初步统计失踪人员逾两百”
唐启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纸页在他指间沙沙作响。他苦心经营四年的"西南交通网计划",他寄予厚望的改变西南闭塞面貌的关键工程,就这么在一夜之间被老天爷撕了个粉碎。
"备马!不,备车!立刻召集各部部长到议事厅!"唐启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转身抓起挂在衣架上的制服,动作大得衣架晃了几晃差点倒下。
小王犹豫了一下:“大人,外头雨太大了,路上积水都快没膝盖了,车子怕是”
"那就骑马!"唐启已经套上了外套,正在系扣子,“再大的雨也得去!那些埋在泥巴底下的工人等得起吗?”
议事厅里,煤油灯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
农业部长老赵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财政部长周天一直摸着他那已经见底的烟袋,工业部长林默来回踱步,皮靴在地板上敲出一串焦躁的节奏。
唐启最后一个进来,他的裤腿和靴子上还沾着泥水,头被雨水打湿了贴在额头上。他一进门,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都坐。"唐启挥了挥手,径直走到长桌尽头的地图前,“情况大家都知道了,当务之急是救人。”
他拿起一根指挥棒,点在地图上:"根据最新报告,灾情最严重的是这三个区域。"指挥棒划过的地方,正是滇西的大理、楚雄。
林默忍不住插话:“总督,咱们投入的那些设备,那些进口的起重机、铁轨”
"设备没了可以再买,人没了就真没了!"唐启猛地提高了声音,指挥棒"啪"地一声敲在地图上,惊得老孙缩了缩脖子。
屋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雨声和煤油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唐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我说一下分工。龙骧部长,你立刻组织各地粮仓开仓放粮,确保灾民不饿肚子。周天,从财政里先拨五百万银元用于救灾,不够再说。”
周天的脸皱成了苦瓜:“总督,咱们账上就剩不到一千百八十万了,军工厂下个月的原料钱、学校的教师薪水”
唐启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去:“那就先停两个军工厂的生产!青霉素生产线绝对不能停,那是咱们的摇钱树。另外,通知上海那边,把准备出口给德国佬的那批步枪先压一压,换现钱!”
老钱还想说什么,被唐启一个手势制止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你们只管把救灾的事办好。”
他转向林默:“你立刻组织所有能调动的工程队,带上工具和药品,分三路赶往灾区。记住,救人第一,修路第二。”
“蔡将军,集合所有军队,开赴灾区,灾情就是命令。”
"总督,您呢?"秘书忍不住问道。
唐启已经开始往身上披雨衣:“我亲自去最严重的楚雄。王秘书,你留下坐镇,有任何消息立刻用无线电报联系。”
"这太危险了!"蔡锷站了起来,“那段路现在根本没法走,听说连马都过不去!”
唐启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回头笑了笑,那笑容在煤油灯下显得格外疲惫却又坚定:"松坡兄,重九起义之时,比这危险的情况多了去了。再说了,"他指了指自己心口,“我这个总督要是连自己的百姓都不敢去见,还当个什么劲?”
天蒙蒙亮的时候,唐启带着一队人马已经出了城。雨小了些,但山路变得泥泞不堪,马匹走几步就得停下来喘口气。唐启骑在最前面,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往下淌,打湿了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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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前面路断了!"向导老周从前面折返回来,脸上全是泥点子,“山洪把桥冲垮了,得绕道走。”
唐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绕道得多走多久?”
"至少多半天。"副官老周愁眉苦脸地说,“而且那条小路年久失修,怕是更难走。”
唐启咬了咬牙:“不行,绕道太耽误时间。走,我们过去看看情况。”
一行人艰难地来到断桥处。原本的木桥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桥桩立在湍急的河水中。河水浑浊不堪,夹杂着树枝和杂物,轰隆隆地向下游奔去。
"这水太急了,过不去啊。"老周直摇头。
唐启盯着河水看了一会儿,突然指向对岸:“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