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锦云城中的医师,来残害七公子,却并没有什麽发现,这是已情。
那真慈道人这句话的意思,难道说是一种他们无法察觉的蛊毒麽。
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无论是锦云城的医师,还是他自己,其实对蛊毒的了解都很浅薄。
而回想起锦七公子的状况——服用过蛇杀血藤之後,身上红晕确实减弱不少,而且也能够睁眼,能够断断续续的说话……但红晕并没有完全消失,甚至仍在试图继续蔓延。
说话之间,嵇乐生已经快步走到了公冶慈的身边,想问更多,真慈道人却是摇头:
“七公子?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公冶慈可没撒谎,他是真不知道中毒之人就是什麽七公子,更不知道中的是什麽毒。
之所以这样说,只是制造一点小小的慌乱而已,在他对锦氏长老的来历猜测全然正确的前提下,讲说出这位锦氏公子有中蛊毒的可能,想来这位长老会很容易信服。
更何况,还有嵇楼主此人对自己盲目的信任——
如公冶慈所想,他就算是坦然说出自己什麽也不知道的真心话,嵇楼主还是不加掩饰的露出怀疑的目光——
把一切全都猜对了,再说什麽都不知道的话也很难让人相信吧!
嵇楼主还想再问,却被公冶慈伸出的戒尺挡住了。
白玉戒尺按在了他的肩膀处,淡声说道:
“那味解药,每隔十日服用一次,二次之後若还没完全康复,再来找我问这个问题不迟。”
究竟是不是蛊毒,其实公冶慈一看便知,用不着再等蛇杀血藤验证。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公冶慈随口一说的,没任何根据的猜测。
但谁让这位锦氏长老一定要喋喋不休的主动来找他的麻烦,作为回敬,只是让其在悬而未决的忧虑中度过一个月,已经是他公冶慈大发善心。
而且,他还很好心叮嘱对方蛇杀血藤的服用要点——蛇杀血藤固然能解百毒,但其本身便是两种剧毒之物的混合,短时间内大量服用,说不一定还没消除原本的毒素,反而激发出蛇毒与藤毒。
不过,公冶慈已经事先提醒过,若这些人因为太过心急,等不了一个月,而短时间内多次服用,那可不能怪他了。
公冶慈讲完话後,便收回戒尺,转身招呼弟子们离开。
“走了。”
他没任何留恋转身朝门外走去,弟子们互相看了一眼,虽然仍然有些茫然,但师尊都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他们也只能跟着离开。
转身前,锦玹绮担忧的看了一眼长老,长老似乎还想开口说话,却被嵇楼主制止了。
在完全离开这间庭院前,他们听到长老与楼主之间的对话是——
“长老,为七公子的性命着想,与其再用居高临下的态度质问,不如先想想如何赔礼道歉,讨他欢心吧。”
“你这是什麽意思,竟然要我,等等——你喂给公子的药,是他送来的?!”
“显而易见,长老,相信我,七公子的命,是握在他手中的。”
……
回去时,已经又是暮色四合,随着脚步声渐起,漆黑的山道两侧蓦然亮起光辉——那是草木本身在发出灿烂的光辉,照亮山道,来迎接主人的回归。
脚步声越来越近,身影也渐渐出现在光照之中,随之而来的是大笑的声音与吵闹的交谈声。
“你们有没有看那个长老最後的表情,真是太好笑了。”
“嗯嗯!师尊果然是最厉害的!”
“不过,那个七公子真的是中的蛊毒麽?我听说蛊毒都是很可怕的,而且患者死状很惨!”
“哈——拜托郑大小姐,你怎麽还同情起来他了,想想看那个长老是怎麽说我们的,这叫现世报!而且就算是担忧,不应该是锦老大担忧吗?说起来,你和那位七公子,应该是亲兄弟吧。”
“锦氏长公子之下,并没有亲情可言,更何况我和他也不是一母同胞。”
“噫——真是不懂你们这些世家,如果我有个兄弟姐妹,肯定会互相爱护的,怎麽会陌生的好像陌生人。”
“你现在也有师门,修行一道,师门可比血脉更为重要。”
“但某人不就是被上一个师门抛弃了麽?”
“所以碰到一个好师门很重要,不是麽。”
……
公冶慈走在距离这群吵闹的弟子二四步远的前方,并不是很想参与到他们小孩子间的吵闹谈话中。
而在漫步走到布置的阵法边缘时,他又悄然停下了脚步。
身後吵闹中的弟子们并没注意到他的举止,继续无知觉的向上奔跑。
跑得最快,已经超过公冶慈的林姜,只听见“嘭”的一声,是直接和那道站在黑暗中的人影面对面撞了个结结实实。
林姜捂着额头,踉跄後退好几步,一把握住旁边正好探出来的竹竿,才没整个人跌下去。
他气冲冲的擡头朝前看去,光亮也一路延展过去,将面前的一切都映照的无比清晰,包括那道黑暗中的人影。
那是一个面容憔悴,姿态畏缩的年轻人,眼下一片因为睡眠不足而熬出来的青黑,神情更是焦虑中带有激动……以及心虚。
林姜觉得此人长得颇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谁——似乎是曾经来微尘小院造访过的,名叫吴亮的风雅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