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相应的,荀伯知在试探公冶慈时,也提及了许多公冶慈感兴趣的事情,让公冶慈收获匪浅,所以枯坐七天这种事情,公冶慈也耐心进行了下去。
唯一让他感到不太好的就是,从第二天开始,帝子台外围就开始坐了不少旁听论道的显圣学宫学子,乃至到了第七天时,下面的空地,帝子台之外的临近建筑全都人满为患了。
也不知道他们这种没头没尾,话题改换频繁的谈话有什麽好听的,公冶慈自己都觉得很多是漫无目的闲话,可那些旁听的学子竟然还摆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其中还有不少人只是故作高深的思索,实际上困倦的头颅差点栽倒在地上,还是没有,或者不敢离开。
大概又是什麽来自学宫的强制性任务,才让这些学子不得不来装腔作势,倒是让公冶慈对显圣学宫的迂腐刻板有了更深的领悟。
而在七天後的日暮时刻,荀伯知才拖着疲乏的身体站起来,留下最後一盘难分胜负的棋局——彼此机谋用尽,最後完全僵持下来,从一开始错手下棋几乎没思索的馀地,到最後一个棋子需要花费一个时辰才迟疑的落下。
公冶慈花费了一个时辰才若有所思的落下一个棋子,而在同样思索一个时辰之後,荀伯知才找到一个合适却还是分不出胜负落子点,但他却放弃了落下棋子,投子认输。
“如何解开这道残局,留给学子们参悟吧,旁观这许多天,也该轮到他们来动脑子思索难题了,以及——”
荀伯知已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公冶慈,眼中却没俯瞰的高傲,更多是一种无奈的妥协:
“给你七天时间,七天内你可以任意阅览帝子台内的所有典籍,七天後,帝子台会换上全新的防御阵法,你最好不要再随意挑衅,显圣学宫给予了你足够的诚意,希望你不要辜负。”
说完之後,荀伯知就转身离开,身後紧闭的帝子台大门应声而开。
然後公冶慈就很无负担的将所有感兴趣的典籍看了一个遍,韶武剑谱也是在这七天内阅览过的——说起来,这种典籍应当是不许外传的,但当时荀伯知也没说不许他传给外人。
更何况,说不一定,自己可是为韶武剑谱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传承之人,那荀伯知可还是要感谢自己才对。
是以,公冶慈稍微回想了一下这件事情,就将其抛之脑後了。
***
此时已是冬日,前去找寻真慈师叔告别时,分明还只是寒风呼啸,待到宋问道从微尘小院出来後,空中竟然飘荡起了零星雪花。
踏着初雪开始自己的游历,倒也是颇为美妙的体验。
在宋问道准备带上斗笠下山时,听到了郑月浓在背後轻声呼喊他的声音。
回身望去,少女穿着鹅黄的衣裙,杏眼中含有不舍的看着他,但那种盲目痴迷的神情倒是消退不少,近乎于无,宋问道心中有了一个预想——然後郑月浓便在一阵踌躇之後,说出了印证他之猜测的话。
“宋师兄,我不喜欢你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郑月浓心中仍有微微的痛楚与不舍,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终于放下石头的轻松。
但也有那麽一点忐忑——毕竟无缘无故的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
幸好宋师兄也没表现出什麽厌烦的表情。
果然是这样——宋问道在心中默默道,看到了自己那样无比狼狈的疯癫状况,就算是对自己有再多美好的念想,大概也完全破灭了。
而在听到郑月浓真正语气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後,宋问道感觉好像是有一条缠绕在手腕上的风筝线嘭的一声,断掉了。
风筝飞向无拘无束的高空,自己也再没有被细线缠绕的困惑,虽然也有那麽一瞬间的怅然若失,但很快宋问道就展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隐藏在蒙面的绸布之下,郑月浓完全看不到。
于是隔着一层绸布,宋问道显得有些沉闷的声音响起:
“那很好啊,恭喜。”
郑月浓:……
这有什麽好恭喜的啊。
没了迷恋的情绪後,郑月浓发现宋师兄实在是很不解风情。
同样的,多馀的情谊消退之後,发现好像也没有什麽好说的。
于是在对视了片刻之後,郑月浓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後认真的说:
“在外游历,万请保重,宋师兄,再会。”
“再会。”
说完这句话後,最後看了郑月浓一眼,宋问道便重新带上了斗笠,然後转身下山。
郑月浓站在山上,目送着宋问道在越飘越大的风雪中越走越远,最後大雪如鹅毛,纷纷扬扬,掩盖了视线内所有的景物,而宋问道的身影也已经没入看不见的远方。
直到感觉手脚冰凉,她才若有所思的转身,慢慢走回去了庭院,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
少年时懵懂而生的迷恋之情,由此无疾而终。
***
在宋问道离山後没几天,公冶慈掐指一算,觉得也差不过到了他们啓程前去昆吾山庄,参加千秀试剑的时候了。
但在出发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又一场雪落时,公冶慈悄无声息的下山,进入到了秋叶城中的最大赌坊——春风赌坊。
他踏步进入到赌坊中时,正在三楼玩的兴起的三长老真定,忽然打了一个冷颤。
真慈性情大变,成为了极其可怕,会带来无穷噩梦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