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为何只有他们几个人回来的询问,唯有痛苦的呐喊与惊恐的尖叫,拼命告诉所有人不要去招惹那个披着人族躯壳的妖魔。
历了什麽之後,叫人终于断绝了杀公冶慈的念头。
二个月後,公冶慈再次到访血霞堡时,内乱已经差不多完全平息,祈承啸坐在满是血污的台阶上,依靠在身後的栏杆上,擡头望月,心中有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苍茫。
然後他便听到有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歪头看去,便见公冶慈如期而至。
祈承啸坐在满地血污之中,披头散发,衣物褴褛。
死伤太多的内斗,叫他就算最终还是保住了堡主的位置,却生不出任何得胜者的喜悦,甚至连洗刷自己都懒得去做。
公冶慈却是玉冠白袍,一尘不染。
像是高天之上的孤月一轮,就连银灰色的眼眸也像是月光凝聚的玉石,辉光夺目,却没情感可言。
直到公冶慈走到他面前不远处停止下来,祈承啸才自嘲的笑了一声,低声问道:
“公冶慈,这样够让你满意了吗?”
血霞堡再不是什麽人人恐惧的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此夜之後,不过是等候死亡造访的伤狼罢了。
公冶慈轻轻摇头,在祈承啸露出不可置信的绝望表情时,他才缓缓说道:
“谈不上满不满意,只是达成了让我不必再来的条件而已,所以特地好心来告诉你,恭喜,以後都不必再担心我会梦中造访了。”
说完之後,公冶慈竟然还颇有礼节的朝他微微俯身颔首,然後才转身离开。
公冶慈说到做到,祈承啸破解了这场循环的局面,所以他就不在纠缠。
然而这样利索的配合,却叫祈承啸又有“难道就这样结束?”的质疑感觉,忍不住对着公冶慈的背影喊道:
“你要走?!”
“不然?你很喜欢让我待在这里麽。”
公冶慈连停步都没有,含笑的语调随风飘入耳,像是神明对凡人的嘲弄,你以为你付出前所未有的惨痛代价,才换来的解脱,对神明而言,不过是清风一缕而已。
眼看公冶慈快要走出庭院,祈承啸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忍不住跑着跟了出去,他的双目死死的注视着前方飘荡的身影,犹有不甘的询问:
“公冶慈,你真不怕有一天……你得罪了你得罪不起的人,你还能这样嚣张吗?你难道真以为世上再没有人能杀掉你吗?”
“不要将你会做的蠢事加诸在我身上。”
公冶慈听到身後跟来的脚步声,与语气中那忿忿不平的情绪,却没回头看的兴趣,相比身後之人的扭曲表情,血霞堡内部建筑的各种构造倒是还能吸引公冶慈的瞩目,尽管上面被泼洒了一层又一层的斑驳血痕,却不影响公冶慈欣赏的乐趣。
毕竟,血霞堡的底色,就该是这样血腥残忍的意境不是麽。
公冶慈沿着狭窄的通道,从座座高墙之间一步步走过,朝着那条通往峡谷中暗道所在的方向走去,一边又遗憾的回应祈承啸的妄想:
“你与旁人没任何不同,似乎误解我是什麽很胆大妄为的人,我可是相当识时务,若是我得罪不起的人,我可是绝不会自不量力的前去招惹。”
公冶慈是实话实在,可惜他的话听在旁人耳朵里实在是太像是嘲讽,至少祈承啸在心中自嘲:这样还不够胆大妄为吗?果然从一开始,就是看我像是看什麽自寻死路的跳梁小丑吗?
真想知道,谁又能让你得罪不起,谁又能让你也体验被掌控命运的感觉。
祈承啸一路跟着公冶慈走到了那条暗道旁狭窄的平台上,公冶慈站在悬崖的边缘,宽阔的衣袍被从山下吹来剧烈山峰吹得上下起伏,连带着他的身影仿佛也被吹的摇摇欲坠,仿佛……
仿佛只需要有人从他背後轻轻一推,就能将他推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这个念头在祈承啸心中浮现的一瞬间,就让他的心脉飞快的跳动起来,他想压下这个荒谬的念头,可这个念头却如燎原之火,越发在他的脑海中明晰。
只需要轻轻一推……这个无论怎样也逃脱不了,挥之不去的恶魔就会跌落下去了。
祈承啸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朝着公冶慈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