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方阵里瞬间起了阵低低的骚动,将士们眼里都亮了,有人悄悄攥紧了怀里的家信。沈砚抬手压了压,继续道:“这三天,不用操练,不用值守,好好回家陪陪家人!吃口热饭,睡个安稳觉!都听清楚了吗?回答我!”
“听清楚了!”六万五千人的应答声震得空气都在颤,年轻的士兵忍不住欢呼起来,李奎更是激动得拍了拍身边张恒的肩,甲胄碰撞声里满是笑意。周霆站在队伍侧,年近六旬的人鬓角染着霜,手中湛金虎头枪的枪杆被摩挲得亮,枪头的虎头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光——他曾是大衍王朝的老将军,此刻望着靖安的城门,眼里满是归心,早惦记着家里老婆子炖的熏鱼,还有等着给他熬粥的孙女凌玥。他身侧的周凌峰攥着方天画戟,十八岁的少年甲胄还沾着点云州的尘土,戟杆上新缠的红绸晃着,眼神里满是急盼,时不时往周豹身边凑。
沈砚挥了挥手,让副将带着大部队先去西大营,自己则留下周霆一家、周凯、赵玮、李奎、张恒几人。“周老将军,”沈砚看向周霆,目光扫过他身后握着兵器的儿孙们,“您带着几位叔伯和凌峰、凌云先回府,西大营的事有副将盯着,这三天好好歇着,跟家里人补顿团圆饭。”
周霆笑着点头,抬手拍了拍身旁大儿子周虎的肩。周虎三十有六,手中大刀的刀鞘包浆厚重,闻言眼角弯起来:“爹,回家就能见着娘和丫头,凌云这小子也盼着跟妹妹说云州的事呢。”他身边的周凌云握着亮银枪,十九岁的模样透着朝气,赶紧接话:“爷爷,我还想跟凌峰弟弟切磋下枪法,在云州就没比够!”一旁的周豹拎着开山斧,三十五岁的人嗓门洪亮:“别光顾着比枪,凌峰,你娘还等着看你带的云州石子呢!”周凌峰赶紧点头,攥紧了衣兜里磨圆的石子,方天画戟的戟尖轻轻碰了碰地面:“知道了爹,我还想给堂妹带糖呢!”最小的周雄握着双锤,三十二岁的脸上满是急色:“我那俩丫头指定想我了,得赶紧回去给她们递云州带的糖糕。”父子几人说着,周霆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凌玥这丫头定在门口候着,说要给我熬莲子粥。”周凌峰眼睛一亮:“堂姐熬的粥最好喝!”几人脚步轻快地往家的方向走,周虎还回头喊:“世子!三天后让凌云和凌峰给您演示下新学的招式!”
沈砚又转向周凯——这小伙子随军四个月,黑了也壮了,眼里还带着点孩子气的期待。“周凯,你家就在城南,先回去给你爹娘报平安,你娘肯定炖了鸡汤等你。”他顿了顿,想起在云州时周凯的念叨,又补充道,“对了,记得跟伯父伯母说你和林晚姑娘的婚事,我在云州就听你提过好几回,正好这三天歇着,跟家里好好商量商量,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周凯愣了愣,随即耳根泛红,挠了挠头:“谢世子!我回去就跟爹娘说!”说着就拎着行囊,脚步轻快地往城南跑,背影里满是雀跃。
赵玮站在一旁,依旧是沉稳的模样,腰间佩剑的剑穗垂着,随着呼吸轻轻晃。沈砚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去西大营把军册整理好,交给副将后就回家,你妻子前几日还托人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说给你缝了件新长衫,等着给你试呢。”赵玮眼里闪过一丝暖意,点头道:“谢世子,我处理完军册就回,不耽误。”
轮到李奎时,他正摸着怀里的家信,指腹反复蹭着信封上“妻亲启”三个字,笑得合不拢嘴。“李奎,你家那口子不是说给你做鏊子贴的烙饼吗?赶紧回去,别让饼凉了,再晚一步,说不定你家小子都要去门口接你了。”沈砚打趣道。李奎哈哈笑起来,攥紧了家信:“世子放心!我跑着回去!保证能吃上热烙饼!”说着就大步往家的方向跑,甲胄碰撞的声响混着他的笑声,飘得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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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剩下张恒,他手里还攥着从云州带回来的一小袋黑土,土袋上系着红绳,是他特意给家里院子准备的。“张恒,你家的麦子该收了吧?回去先帮着收麦子,你爹娘年纪大了,别让他们累着,有什么重活等弟兄们歇够了,咱们再去帮忙。”沈砚说。张恒点头,眼里满是感激:“谢世子!我早就惦记着家里的麦子了,回去正好能帮上忙,不麻烦弟兄们!”
等几人都走了,沈砚才转身望向城楼——沈玥已经跑下城楼,抱着布偶小马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小脑袋在他玄甲上蹭了蹭:“二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给你画了画,还有姐姐给你缝的护肩!”沈砚弯腰抱起妹妹,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玥儿又长高了,画让二哥看看好不好?比上次画的还好看呢。”
沈母和沈薇也走了过来,沈母伸手摸了摸沈砚的脸,指尖触到玄甲的凉意,眼泪终于掉下来:“瘦了,黑了,快穿上棉袍,别冻着,家里炖的冰糖雪梨还热着,等着你回去喝呢。”沈薇则拍了拍他的肩,嘴上依旧凶巴巴的,眼里却藏不住笑意:“臭小子,还知道回来!我给你留的酱黄瓜在坛子里封着呢,回去就给你取,让你尝尝还是不是以前的味儿!”
张清鸢和楚昭雪的马车也赶了过来,楚昭雪手里捧着给沈玥的小马荷包,绣线在日光下泛着浅蓝的光;张清鸢则拎着给沈母的黄芩,瓷瓶用布包着,怕碰碎了。两人站在一旁,看着沈砚和家人团聚的模样,眼里满是温柔。
沈伯山走过来,拍了拍沈砚的肩,声音沉稳却满是欣慰:“好小子,云州的事办得好,没给沈家丢脸,也没给大衍的将士丢脸。走,回家!你娘炖的冰糖雪梨,再晚就凉了。”
沈砚点头,抱着沈玥,牵着母亲的手,身边跟着沈薇、张清鸢和楚昭雪,往王府的方向走。城门两侧的百姓还在欢呼,风里飘着槐花的香,混着家里饭菜的甜香——四个月的风霜、沙场的奔波,在踏入靖安城门的这一刻,都化作了最踏实的暖意,漫在每个人的心头。
跨进靖安王府大门时,院心的老槐树上还挂着晨露,风一吹,槐花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混着厨房飘来的冰糖雪梨甜香,漫得满院都是。仆人们早候在门口,见沈砚进来,齐齐躬身:“世子回来了!”春桃先跑过来,接过沈砚手里的玄甲,又忙着给张清鸢和楚昭雪引路:“张姑娘、楚姑娘,屋里早就备好热茶了。”
沈母拉着沈砚的手没松过,指尖还在他胳膊上摸来摸去,生怕少了块肉:“快进正厅,冰糖雪梨还温在银壶里,刚炖好的酱肘子也在灶上热着。”沈伯山跟在后面,目光扫过张清鸢,又落在楚昭雪身上,眼底带着几分打量——这姑娘看着文静,手里却攥着个绣兰花纹的荷包,和沈砚马鞍上布包的纹样有些像。
进了正厅,丫鬟们麻利地摆上茶盏,沈玥抱着布偶小马,凑到楚昭雪身边,仰着小脸问:“姐姐,你是二哥在云州认识的吗?你有带糖吗?”楚昭雪被问得一笑,从袖袋里掏出颗橘子软糖,递到沈玥手里:“我叫楚昭雪,是你二哥的朋友,这糖给你吃。”
沈砚见楚昭雪有些局促,赶紧上前一步,先看向沈母和沈伯山,又扫了眼沈薇,声音比平时轻了些:“爹,娘,姐,这位是楚昭雪姑娘,在云州时多亏她和清鸢姑娘帮忙,好多事都靠她们照料。”他顿了顿,想起家人早认识张清鸢,又补充道,“清鸢姑娘你们都熟,之前她还来府里给娘送过草药。”
张清鸢站起身,微微躬身:“老王爷,老夫人,长郡主,别来无恙。”沈母赶紧摆手,拉着张清鸢的手笑:“快坐快坐,你上次送的黄芩,炖雪梨喝着正好,我还一直惦记着跟你道谢呢。”沈薇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沈砚,压低声音打趣:“行啊,去趟云州,还带回来两位姑娘,藏得挺深。”
沈砚耳根瞬间红了,伸手攥了攥衣摆,手指都有些紧。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正厅中间,对着沈伯山和沈母深深鞠了一躬,声音虽有些颤,却说得清楚:“爹,娘,儿子有件事想跟你们说——在云州的这些日子,清鸢和昭雪姑娘不仅帮了我很多,还……还跟我心意相通。我想娶她们二人为妻,还望爹娘成全。”
话刚说完,沈砚的脸已经红到了耳后根,他不敢抬头看家人的反应,只盯着自己的鞋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料。正厅里静了片刻,只有沈玥嚼糖的声音,还有窗外槐花落地的轻响。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母,她猛地站起来,拉着沈砚的胳膊,声音都有些颤:“你说的是真的?清鸢姑娘和昭雪姑娘都愿意?”沈砚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沈母转身走向张清鸢和楚昭雪,拉着两人的手,眼眶都红了:“好孩子,你们不嫌弃砚儿这臭小子就好!娘早就看你俩顺眼了,这婚事,娘同意!”
沈伯山咳嗽了一声,脸上虽没什么表情,眼底却藏着笑意。他看向张清鸢和楚昭雪,语气比平时温和了些:“你们二人,是真心愿意跟砚儿吗?”张清鸢的脸也红了,轻轻点头:“老王爷放心,我是真心的。”楚昭雪也跟着点头,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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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薇“噗嗤”一声笑出来,拍了拍沈砚的肩:“我就说你跟清鸢姑娘不对劲,上次她来送草药,你盯着人看的眼神都直了!现在好了,一次性娶两个,够你忙的。”沈玥眨了眨眼,拉着楚昭雪的衣角问:“姐姐,你和张清鸢姐姐要当我二嫂了吗?那以后是不是有两个嫂子给我买糖?”
楚昭雪被问得一笑,摸了摸沈玥的头:“是啊,以后会经常给你买糖。”沈伯山见气氛热闹起来,捋了捋胡须,缓缓开口:“既然你们都心意相通,那这婚事就定下了。回头让管家选个好日子,风风光光地把两位姑娘娶进门,不能委屈了她们。”
沈砚终于抬起头,眼里满是惊喜,他又对着沈伯山和沈母鞠了一躬:“谢谢爹!谢谢娘!”沈母笑着抹了抹眼泪,拉着张清鸢和楚昭雪的手,絮絮叨叨地问起她们的喜好:“你们爱吃甜的还是咸的?府里的厨子手艺好,想吃什么尽管说,娘让他们给你们做。”
正厅里的气氛瞬间热络起来,丫鬟们端上了温好的冰糖雪梨,沈砚给张清鸢和楚昭雪各盛了一碗,又给沈母和沈伯山添了茶。窗外的槐花开得正盛,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暖得像这满室的欢喜,也像沈砚心里,终于落定的踏实。
正厅里的冰糖雪梨还冒着轻烟,甜香裹着槐花香漫在空气里,窗外忽然传来仆人的通报声:“王爷,夫人,苏主管带着苏姑娘来了!”
门帘被轻轻掀起,先走进来的是苏青庚,藏青色官服衬得他身形挺拔,手里朱漆礼盒的红绳缠了两圈,盒角“云州蜜饯”的字迹工整;紧随其后的苏凝雪,月白细棉裙的裙摆绣着几株淡青兰草,腰间挂着枚小巧的羊脂玉笛,笛身上刻着细如蚊足的“雪”字,她左手攥着素色帕子,右手袖袋里隐约露出半幅素笺,上面是清秀的簪花小楷,墨痕还带着点润意——那是她路上随手写的《槐花》短句,没来得及收起来。
沈砚抬眼的瞬间,茶盏在指尖晃了晃,温热的茶水溅在指腹也浑然不觉。他想起去年槐花宴,苏凝雪坐在槐树下抚琴,素手拨弦,《平沙落雁》的旋律漫过庭院,当时他就站在廊下,看阳光落在她垂着的眼睫上,连风都似慢了半拍。此刻见她就站在眼前,玉笛轻晃,袖袋里的素笺若隐若现,耳根瞬间红透,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摆,目光黏在她身上,挪不开半分。
“伯山兄!”苏青庚拱手笑道,声音里带着同僚间的熟稔,“砚贤侄从云州荣归,我特意带凝雪来恭迎,这蜜饯是内子做的,给孩子们解解馋。”他递过礼盒,目光扫过张清鸢和楚昭雪时,眼里闪过丝了然,却没多问,只转头对苏凝雪道:“凝雪,见过王爷、夫人。”
苏凝雪屈膝行礼,声音温婉如浸了蜜的温茶:“见过王爷,见过夫人。”沈母赶紧上前拉她的手,触到她微凉的指尖,笑着拍了拍:“快起来!早听说凝雪丫头是应天府的才女,琴弹得好,字也写得漂亮,上次听青庚兄说,你还能随口吟出《槐花赋》,真是难得!”
这话让苏凝雪的脸微微泛红,她轻声道:“伯母过奖了,不过是闲暇时喜欢摆弄这些,算不得什么本事。”说着从袖袋里取出那半幅素笺,递到沈玥面前:“这是方才写的短句,给妹妹玩。”沈玥接过来,指着上面的字问:“凝雪姐姐,这是你写的吗?比先生教我的好看多了!”
寒暄间,苏青庚忽然话锋一转,端起茶盏抿了口,放下时目光定在沈伯山身上,语气认真却不失分寸:“伯山兄,今日来还有一事相商。前些日子内子念叨着凝雪的亲事,我问她心意,这孩子红着脸说,早就倾心于砚贤侄了——去年槐花宴后,她还总跟我提,说砚贤侄听她抚琴时,眼神很认真。”
“当”的一声轻响,张清鸢手里的茶盏顿在桌面,她赶紧稳住,指尖却悄悄掐进了掌心——方才沈砚刚说要娶她和昭雪,怎么还有个苏凝雪?而且听苏青庚的话,两人去年就有交集?她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震惊,随即抿紧唇线,垂下眼睫,把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只留指尖的微疼提醒自己别失态。
楚昭雪也攥紧了帕子,垂在膝头的手悄悄蜷起,指节泛出浅白。她想起在云州时,沈砚总说“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可现在……她睫毛颤得比平时快,却还是努力扯出个浅笑,只是看向沈砚的目光,多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像被风吹皱的湖面,藏着没说出口的话。
沈伯山愣了下,茶盏停在半空,随即看向沈砚,眼里带着询问。沈砚猛地站起身,椅子腿蹭着青石板出“吱呀”声,他声音有些颤,却说得格外清晰:“苏伯父,我……我对凝雪姑娘也是一见钟情!去年听她弹《平沙落雁》,看她写簪花小楷,我就记在心里了,只是没敢跟您和爹娘说。我想娶凝雪姑娘,还望爹娘成全!”
张清鸢端茶的动作慢了半拍,温热的茶水在盏里晃了晃,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时,眼底的震惊已换成平静,只是声音比平时轻了些:“砚哥哥,恭喜你,凝雪姑娘才貌双全,是很好的人。”楚昭雪也跟着点头,帕子在掌心揉出了褶皱,她轻声道:“是啊,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一起照顾家里。”没人看见,楚昭雪的指尖在帕子上掐出了道浅印,藏着没说出口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