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关的营区里,刚抵达的漕运船还在卸运物资,一箱箱泡面、压缩饼干和金疮药堆得像小山,兵士们忙碌的身影间,一道月白身影缓步走来——沈砚一袭素袍,腰间挂着靖安漕运的令牌,身后跟着两名抬着木箱的侍从,神色从容,仿佛不是置身战火纷飞的军营,而是来赴一场寻常宴会。
“沈世子?”守营的士兵认出他,连忙放行,消息飞快传到主营帐。
萧焕正对着内城防御图皱眉,听闻沈砚亲自到访,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沉声道:“让他进来。”
帐门被推开,沈砚带着淡淡的茶香走进来,目光先扫过案上的舆图,再落在萧焕布满血丝的双眼上,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萧王爷,听闻先锋营折损过半,特来送份‘大礼’。”
他抬手示意,侍从打开木箱,里面并非物资,而是一卷画得密密麻麻的图纸,还有一小罐黑色粉末。“这是苍梧关内城的详细布防图,标注了秦家暗堡的位置、瓮城的机关,还有三道暗沟的走向。”沈砚拿起图纸递过去,“罐子里是改良后的炸药,威力比之前送你的强三倍,足以炸开内城的瓮城门。”
萧焕接过图纸,对比自己手中的草图,现沈砚的图纸连城墙上滚石机的数量、弓弩营的部署都标注得一清二楚,瞳孔骤缩:“你怎么会有如此详细的布防图?”
“靖安郡的眼线,可比萧王爷想象中多。”沈砚语气轻描淡写,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内城东门,“秦岳的部署看似无懈可击,实则有个致命弱点——秦家四世同堂守关,每个子弟都守在关键位置,牵一而动全身。秦峰重伤守瓮城,秦铮昏迷在守将府,这两人一个是他长孙,一个是他心尖上的曾孙,都是他的软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明日攻城,先用炸药炸开外城与内城之间的巷道,派轻骑营在巷道里放烟雾弹,干扰秦屿的暗堡;再让敢死队填了暗沟,用改良炸药轰开东门瓮城的侧门,避开正面的滚石和弓弩;最后,集中火力猛攻瓮城,秦岳顾惜秦峰的性命,必定会从其他城门分兵救援,内城防线一乱,破城就易如反掌。”
萧焕盯着图纸,又看了看那罐炸药,不得不承认沈砚的计策精准狠辣,恰好戳中了秦家的软肋。一旁的萧策刚走进帐,听闻沈砚的话,顿时怒目而视:“你倒是把秦家摸得一清二楚,安的什么心?”
“自然是帮萧王爷尽快破城。”沈砚转头看向萧策,眼神平静无波,“萧统帅,你十万先锋营折损过半,难道要让剩下的弟兄再用命去堆?我的计策,能让你少死三万将士,这比什么都重要。”
萧策语塞,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却无法反驳——苍梧关的血战已经让他见识到秦家的难缠,沈砚的计策,或许真的是破城的唯一捷径。
萧焕沉默片刻,抬头看向沈砚:“沈世子的大礼,本王收下了。说吧,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沈砚嘴角的笑意加深,语气却变得郑重:“我的第三个条件——破城之后,保苍梧关秦家所有人的性命,包括秦岳、他的四个儿子、五个孙子,还有重伤的秦峰、昏迷的秦铮、年少的秦骁,一个都不能少。”
“什么?”萧焕和萧策同时惊呼出声。萧焕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刀,“秦家是我的死敌,十万先锋营的弟兄半数折在他们手里,你让我保他们?”
“正是。”沈砚点头,语气从容不迫,“秦岳是三朝元老,在大衍军民心中威望极高,杀了他,只会激起中原百姓的反抗,对萧王爷日后问鼎天下不利。”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要保的,是他们的性命,不是他们的兵权。破城后,解除秦家所有人的武装,将他们送往靖安郡安置,由我看管,绝不会再让他们参与战事,更不会成为萧王爷的后患。”
萧焕盯着沈砚,试图从他眼中看出破绽,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权衡利弊——杀了秦家,能解心头之恨,却会背负滥杀功臣的骂名;保下秦家,既能卖沈砚一个人情,又能安抚中原民心,更何况沈砚承诺会看管他们,不会留下隐患。
“好。”萧焕最终咬牙点头,“本王答应你!只要能破城,秦家所有人的性命,我保了!”
沈砚满意地笑了,抬手将那罐炸药推到萧焕面前:“明日午时,我在营外观战。祝萧王爷,一举攻破苍梧内城。”说罢,他转身离去,月白的身影在帐外的晨光中渐行渐远。
萧策看着沈砚的背影,怒声道:“爹!您怎么能答应他?那可是秦家!咱们牺牲的弟兄……”
“我知道。”萧焕打断他,拿起沈砚的布防图,眼神沉凝,“但成大事者,必须学会取舍。沈砚的计策能让我们少流血,保下秦家,也能稳住民心。这笔买卖,我们不亏。”他顿了顿,看向萧策,“传我命令,按沈砚的计策部署,明日午时,全力攻打苍梧内城!”
午时的阳光刺破云层,洒在苍梧关的内城墙上,秦家的“秦”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下,秦岳拄着长枪站在城头,银甲染血,身后是四万秦家军——他们中有白苍苍的老兵,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决绝,没有一丝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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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o万岭南军主力列成密密麻麻的方阵,先锋营的残兵也重整旗鼓,萧策一身染血的银甲立在阵前,身后是黑压压的铁骑、步兵和攻城部队。随着萧焕一声令下,三枚烟雾弹腾空而起,在内外城之间的巷道里炸开,灰白色的烟雾瞬间弥漫,遮住了秦屿暗堡的视线。
“敢死队,填暗沟!”萧策怒吼一声,数千名敢死队员扛着沙袋,冒着城墙上稀疏的箭雨冲向暗沟。秦屿在暗堡里嘶吼着指挥射击,箭矢穿透烟雾,不断有敢死队员倒地,沙袋滚落,鲜血顺着沟沿流淌,可剩下的人依旧前仆后继,用尸体和沙袋一点点填埋着尖刺密布的暗沟。半个时辰后,三道暗沟被填平,可敢死队也折损了近三千人。
“炸药准备,轰开瓮城侧门!”随着一声令下,三架改良后的轰天雷被推到东门侧门处,导火索点燃,“轰”的一声巨响,砖石飞溅,侧门被炸开一道丈宽的缺口。岭南军士兵蜂拥而上,可刚冲到缺口处,就遭遇了秦峰率领的瓮城守军——秦峰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单手举着虎头盾,身后的士兵列着盾阵,刀斧手藏在盾后,见岭南军冲来,齐声怒吼着劈砍。
“杀!”秦峰嘶吼着,盾牌挡住迎面而来的长枪,右手长刀劈落,将一名岭南军士兵砍成两半。他的身边,秦骁握着短枪,虽年少却眼神凶狠,一枪刺穿一名士兵的喉咙,溅了满脸血也浑然不觉。瓮城的狭窄地形让岭南军无法展开阵型,只能一个个往里冲,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数条人命的代价,尸体很快堆到了缺口处。
城头上,秦岳亲自操控着滚石机,巨大的石块砸向城下的岭南军方阵,砸出一片血雾。秦恒守在南门,听闻东门告急,立刻派预备队支援,可刚冲出城门,就遭遇了岭南军的轻骑营,双方在巷道里展开白刃战,秦恒的长枪刺穿一名骑兵的胸膛,自己的肩头也被砍中,鲜血喷涌而出,却依旧指挥士兵抵抗。
秦越的预备队藏在瓮城两侧,见岭南军冲进大半,立刻下令“关门打狗”,箭矢和滚石倾泻而下,岭南军被困在瓮城中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萧焕见状,下令调来更多兵力,用盾牌组成防护墙,硬生生在瓮城中间撕开一道口子。秦越挥舞着御赐佩刀,嘶吼着冲上前,刀刃砍得卷了边,接连劈倒数名士兵,可岭南军士兵源源不断地涌来,数把长枪同时刺穿他的双腿,一把长刀砍中他的后背,秦越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却依旧死死攥着佩刀,怒目圆睁地盯着敌人,直到被两名岭南军士兵死死按住,才不甘地骂出声:“狗贼!有种杀了老子!”
秦嵩的弓弩营箭支耗尽,他下令士兵放下弓弩,拿起刀斧冲下城头,和岭南军近战。他的断弦弩被当作武器,砸向一名士兵的脑袋,自己的腹部却被长刀划开,肠子流出,他咬着牙将肠子塞回腹中,用布条缠住,继续挥斧砍杀,直到力竭倒地,被士兵拖回后方救治。
战斗从午时打到深夜,内城的每一条巷道、每一座房屋都成了战场。秦家军士兵宁死不退,有的抱着岭南军士兵跳下城墙,有的点燃炸药和敌人同归于尽,秦家的子弟更是个个血战到底——秦峰的左臂被砍断,依旧用右手持刀,直到昏迷倒地;秦骁的左腿被射穿,趴在地上用短枪刺杀敌人;秦渊为了保护秦岳,替他挡了一箭,胸口血流不止,仍拄着长剑站立;秦屿的暗堡被炸药炸毁,他带着残兵冲出,浑身是火地扑向岭南军,烧伤大半仍不肯投降。
岭南军虽然兵力占优,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铁骑营损失过半,步兵营折损七万,攻城部队伤亡近五万,o万主力军加上先锋营残兵,总共损失了十二万余人,比沈砚预估的多了三倍。萧策在乱战中被秦峰砍中肩膀,鲜血浸透了甲胄,却依旧嘶吼着指挥士兵冲锋;萧焕站在阵后,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眉头紧锁,这场胜利,远比他想象中更惨烈。
午夜时分,内城的最后一道防线被攻破,岭南军冲进了守将府。秦岳抱着昏迷的秦峰,身边围着仅剩的几十名秦家子弟和士兵,他的银甲早已被鲜血染透,浑身是伤,却依旧挺直了脊梁。“苍梧关……失守了。”他低声说着,浑浊的双眼流下泪水,却没有投降,而是举起长枪,指向冲来的岭南军,“秦家儿郎,死战不降!”
“杀!”几十人齐声怒吼,冲向岭南军,最终全部力竭被俘。秦岳被两名士兵架着,回头看了一眼残破的苍梧关,眼中满是不甘与悲凉;被按在地上的秦越挣扎着,双腿的鲜血染红了地面,仍在怒骂不止;重伤的秦渊、秦嵩,昏迷的秦峰、秦铮,年少的秦骁,还有秦家的女眷和老弱,都被岭南军士兵控制住,没有一人屈膝求饶。
沈砚不知何时出现在府门口,月白的衣袍在夜色中格外醒目,他看着被士兵围住的秦家众人和满地的尸体,淡淡开口:“萧王爷,别忘了你的承诺。”
萧焕深吸一口气,挥手道:“将秦家所有人带走,好生救治伤员,不得伤他们分毫;秦家军的降兵,分开看管,不得虐待。”士兵们领命上前,将重伤的秦峰、秦渊等人抬上担架,押着秦家众人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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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城的火光映红了夜空,岭南军的欢呼声中,夹杂着士兵们的哀嚎和哭泣——这场胜利,来得太过惨烈。
深夜的营寨被浓重的夜色笼罩,篝火燃至尾声,火星偶尔噼啪作响,映着值守士兵疲惫的身影。关押秦家众人的帐篷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昏暗的油灯下,重伤的秦家人横七竖八地躺着,呻吟声断断续续。
秦岳靠在帐篷角落,浑身伤口火辣辣地疼,却强撑着睁着眼,目光扫过昏迷的秦峰、断腿的秦越、胸口渗血的秦渊,还有蜷缩在一旁、腿伤难忍的秦骁,浑浊的眼中满是心疼与警惕。秦越被铁链锁在木桩上,双腿的包扎布条早已浸透鲜血,他咬着牙,时不时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却依旧警惕地盯着帐篷门。
就在这时,帐篷门被轻轻掀开一道缝,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来人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劲装,身形挺拔,面容年轻俊朗,眼神清亮,正是沈砚——他没有遮面,就那样大大方方地站在帐篷门口,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值守士兵似乎毫无察觉——沈砚早已用空间里的迷烟弹让帐篷外的两名士兵陷入短暂昏睡。他避开地上的伤员,脚步轻得像猫,径直走到帐篷中央,放下背包,拉开拉链,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药品和器械:止血凝胶、抗生素胶囊、止痛针剂、骨折固定夹板、碘伏消毒棉片、医用缝合针……甚至还有一台小型便携式输液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