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掌声和叫好声中,裴攸宁对张伟笑了笑,便借故离开包厢,想去洗手间顺便透透气。
KTV走廊的光线昏黄柔和,铺着暗纹地毯,隔音门也挡不住各个包厢里隐约传出的歌声与喧哗。走过转角,她看到走廊尽头窗户边站着两个熟悉的背影,是张伟和章有为,指尖夹着的香烟升起缕缕青烟。
裴攸宁对男人抽烟并不太反感,她父亲也抽。但此刻看着张伟略显娴熟的姿态,心里莫名升起一丝陌生感,仿佛眼前这个带着些许社会气息的青年,与她记忆中或想象中的那个少年有了重叠又疏离的影像。
他们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的夜景低声交谈。鬼使神差地,裴攸宁放轻了脚步,悄悄靠近了一些,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你小子可以啊,不声不响就多了个‘家属’,以前嘴够严的!”是章有为带着戏谑的声音。
“真是普通同学。”张伟否认,声音有些含糊,伴随着深吸一口烟的气息。
“得了吧,刚才在里头点歌台,你都快贴上去了,当我没看见?”章有为的笑声带着点男人间心照不宣的意味。
张伟似乎轻笑了一下,带着点自嘲,没有接话,只是默默抽烟。
章有为的余光瞥见了身后的身影,用手肘碰了碰张伟。张伟回过头,看到不远处的裴攸宁,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迅速将烟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盖子上。
章有为识趣地拍拍张伟的肩膀,说了句“我去放水”,便朝洗手间方向走去。
“不早了,明天还得早起,我想先回去了。”裴攸宁虽然没听清全部对话,但“普通同学”那几个字和那略显尴尬的场面,让她心里泛起一丝不被重视的微涩。她下意识觉得,如果张伟真的很在意她,或许不会这样在她面前随意地展现她可能不习惯的一面。
可转念一想,自已接近他的初衷,又何尝不是掺杂了利用的心思?一丝愧疚悄然浮上心头。这种复杂难言的情绪,让她一时理不清头绪。
或许是因为心情影响了身体,加上晚上红酒白酒混着喝(她本就不太适应混酒),回宾馆的路上,裴攸宁感到酒劲上涌,脚步有些虚浮。
张伟察觉她的不对劲,坚持送她到房间门口。女孩掏出房卡开门后,回头看向他,眼神带着醉意的朦胧:“进来坐会儿吧?”
张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跟着进了房间。
裴攸宁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感觉稍微清醒了些。刚走出来想烧点热水,胃里却一阵翻滚,她难受地蹲下身,脸色发白。
“怎么了?”张伟见状立刻上前,语气紧张。
“可能……冷饮喝多了,胃有点疼。”她轻声说,其实知道是酒后反应。
张伟扶她到床边坐下,提议去买胃药。
裴攸宁却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角,声音带着点依赖:“别走……我一个人有点怕。”
张伟无奈,想让她躺好休息,女孩却仿佛怕失去支撑般,用双臂环住了他的腰,抱得紧紧的。他身体微微一僵,只好顺势坐着,让她靠在自已身上。鼻尖萦绕着她发丝的清香和领口透出的淡淡体香,让他心跳有些失序。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里暗叹:这丫头戒心也太低了,要是遇到存心不良的,可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裴攸宁的手臂渐渐松了力道,呼吸也变得均匀。张伟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盖好被子。担心她半夜胃痛,他轻声出门去买药。
药店灯火通明。张伟拿了一盒诺氟沙星,付款时,目光不经意扫到收银台旁货架上的计生用品。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伸手拿了一盒,和胃药一起结账。
由于是标间,张伟也有一张房卡。他轻轻刷开房门,刚踏入玄关,就听到裴攸宁带着哭腔的声音,显然正在打电话:
“我刚把我和他的合照发给我妈看了!”
电话那头是个女生,说了些什么。
裴攸宁带着懊恼继续说:“我妈特别惊讶,问了好多他的情况!我没办法,只好说了……可现在我怕我妈会提出要见他!”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难道说一开始就想拿他当挡箭牌,现在需要他配合演戏吗?”她的声音带着无助和焦急。
原来,张伟离开后不久,韩孝英打电话来,再次提起十一期间让她和陆远军见面的事。裴攸宁情急之下,谎称已有男友,并发送了她和张伟的合照。本想此行是来确认彼此心意,没想到局面变成了需要求助对方配合演戏。
“那就跟他摊牌啊,问他到底什么意思!”电话那头的朋友(苏凌雪)建议。
“我不敢……万一他不愿意,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裴攸宁道出了自已
的胆怯和顾虑。
张伟没有再听下去。他将胃药轻轻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内的裴攸宁沉浸在自已的烦恼中,丝毫未察觉有人曾进来过。
张伟回到寝室,心情复杂地给裴攸宁发了条信息:【胃药放在玄关柜子上了,夜里不舒服可以吃。明早七点半,宾馆楼下见。】发送后,他便脱下外套,准备洗澡。
这时,原本躺在床上玩电脑的陈煜,眼尖地瞥见张伟裤袋里露出的一角盒子,以为是烟,便好奇地抽了出来。正巧张伟从浴室出来,陈煜看清手里的东西,顿时两眼放光:
“哇哦!我还以为是烟呢,原来是‘战备物资’啊!”
张伟脸色一沉,一把夺回盒子,塞回口袋:“少管闲事。”
“海城那位小美女又来了?这都还没拆封?‘战役’不顺利?”陈煜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滚!”张伟心情不佳,语气冲人。
“自已没得手,还冲我发脾气?”陈煜嬉皮笑脸,“可以啊,买这么贵的牌子,我都没用过。”
“闭嘴!”
“喂,要不要我教你啊?拆开看看呗!”陈煜继续逗他。
张伟不再理他,径直爬上床。陈煜的调侃他充耳不闻,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裴攸宁电话里的话——“挡箭牌”。
他清楚地知道自已对女孩有好感,否则也不会一次次破例,甚至产生那些隐秘的冲动。但他最无法接受的,就是被欺骗、被利用。此刻,之前种种疑惑似乎都有了答案:为何多年不联系后她突然出现,为何借口显得那么生硬……原来一切早有伏笔。自已那些暗自欣喜的付出和纠结的心动,在她看来,或许真的只是一场需要配合的“演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