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觉可先四皇子都已经死了四年,自己……
司药局暴毙的那名典药姓秦,单名一个瑶字。
“最先发现秦典药的是我们司药局的掌事宫女,玉雪殿周美人近日咳疾加重,换了新药方需要秦典药亲自过目,可今日午後秦典药迟迟不见踪影,掌事宫女便拿着药方去她的住处寻她,也正是在那时发现她已经倒在桌边,没了气息。”
“如此突然?”唐拂衣不禁蹙眉。
秦瑶,正是翠芝姑娘的真名。
宫女们入宫後大多会为了方便而被赐予一个相对较为简单又爽口地名字,而在成为女官後,其身份发生了变化,便也可以用回自己原本的真名。
唐拂衣一时半会儿记不清她的样貌,可彼时这位刚考上女官的姑娘,那样兴奋的情绪与对未来满是期许的眼神,到如今还深深印在她的心里,却未料到希冀破灭地如此之快。
“下官也觉得有些突然,秦典药此前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症状。”刘尚药的脸上亦有惋惜,“然而下官请了王尚刑与司医署的陆司医共同调查走访,已经基本可以确认这位秦典药的死因为心疾复发。”
她说着,将手中的册折递到唐拂衣的面前,翻开,里头是一张一张的口供与报告,每份或有手印,或有私章,条条道道皆是清楚明白,毫无错漏。
女官亦为有品级的官员,入籍与卸任都需要记录在册,更不要说是像这样无故身死。
而刘尚药为官多年,资历与经验都十分充足,处理起这些事情利落周到,不仅是这些文书,秦瑶宫外的家中的母亲与妹妹,她也已经都安置妥当。
如此,唐拂衣自是再无什麽话可说。
她又将那份折册仔细看了两遍,确认没有错漏後,才盖上自己的私章,交还给了刘尚药。
天色渐暗,尚宫局各局陆陆续续都熄了灯,唐拂衣的住处就在紧挨着尚宫处的後方,周边没有其他人居住,到了夜里格外安静,而这一片黑漆漆又空空如也的院子,也显得格外冷清。
唐拂衣将手中的宫灯放在架子上,借着这点微弱的光又点了几根蜡烛,勉强能看清屋内的摆设。
她行至床边,未有宽衣便倒在了榻上,闭眼,紧绷的神经稍有放松,无边际地疲惫便如潮水般她整个人都紧紧裹住。
对于新官上任不九便陨落的姑娘的惋惜与悲悯如一阵清风刮过,很快便了无痕迹。而身下硬挺地床板亦仿佛是在慢慢化作虚无,她只觉自己在快速地下坠。
可她并不觉得害怕,若真能就如此般一坠不起,似乎也是一件幸事。
唐拂衣这麽想着。
可自己如今还有事要做。
她睁开眼,望着光秃秃略显陈旧的床顶,轻叹了口气。
眸中雾气散去,今日在试药处中发生的一切又慢慢复现在眼前。
先四皇子萧礼,膝下共有三子,无女。
那位名叫郭慈的中年男人说自己从前是四殿下的近臣,那他口中的这位“小公子”,大约就应当是那位四殿下的第三子。
可萧祁当初以叛乱之名出兵讨伐镇压先四皇子,又在後者兵败後大开杀戒,先四皇子一家及其同族几乎都被屠戮殆尽,他又为何独独留下这一位“近臣”不杀,又为何要将其关在试药处中受尽折磨。
除了被烧死在大火中的小儿子外,萧礼本人与他的另外两个儿子的尸体都被带回萧都城中枭首示衆,其头颅被悬在菜市口整整三日,以震慑衆人,有怎会还有一位“小公子”存活在世?
萧祁不可能不认得自己自幼一起长大的兄长,也应当是见过他这几位侄儿的长相,那问题就只能出现在那位被烧死的小儿子身上。
尽管这其中细节唐拂衣无从得知,可如此重大之事,在身份的确认上真的会如此不谨慎,草草了之?
这一切都太过古怪。
……
唐拂衣忽地想起自己得以存活下来的原因,有些忍俊不禁。
……
此事重大,萧祁赶尽杀绝,就是想永绝後患,为求慎重,想必会亲自把关。
若是如此,此事几年来无人起疑,有没有可能正是因为此事恰恰是由萧祁本人亲口昭告天下。
叛乱方平,出于安抚民心,稳定地位的迫切需求,抱着杀鸡儆猴的目的,有没有可能,哪怕是尚有一子未能完全确认其身份,萧祁也会暂且选择隐忍不发,待事後再暗中调查。
所以他留下郭慈,关在试药处中,企图用这种方式逼问出那位“小公子”的下落。
所以他才会对长公主如此忌惮,哪怕是在世人眼中,这个无父无兄,无父无子的女人早就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他却依旧要将她仅剩下的唯一的骨肉从她身边彻底剥离。
烛光明灭,少女想起自己曾在试药处中见到的种种惨状。
若是怕死之徒,自然只能日复一日受着这酷刑,但若是如郭慈那般的衷心之臣,又为何不早早自我了断,何必要受这经年的苦楚?
除非……或许……
他真的知道些什麽。
他知道火场中死掉的那位不是真正的小公子,他还有重要的话要亲自与他的小公子说。
可为什麽是自己?又为什麽是今日?
唐拂衣深吸了口气,不禁蹙眉。
初次被认作萧礼的时候,她万分惊慌,葛柒柒也正在她身边,见状不对立刻出手阻止,因此他也并没有说出什麽重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