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还有一条线索,或许能派得上用……
唐拂衣嗫喏半响,不知该如何答话,望着那白骨的眼神却似乎是比冷嘉良这个局外人更加迷茫。
江清流死了。
线索断了。
江清流怎麽会死了呢?
她深吸了口气,脑中一片空白。
郭慈说,江清流为了保住遗诏,先行将遗诏送走,又故意将自己知道遗诏下落之事透露给萧祁,只要萧祁未寻到遗诏一日,他便会留着江清流的性命。
可是江清流死了,他的尸体已然化作一堆森冷的白骨,这说明此人至少已经死了有半年有馀。
按照江清流的计划,他绝不可能自我了断,那难道是因为萧祁早已寻得了遗诏,江清流没了用途,才会被抛弃在此?
可若是如此他又是如何寻得遗诏,又为何还要安排左嫣然远嫁啓凉,引得衆人非议,也最终将长公主逼上了绝路?
但若萧祁未能寻得遗诏,为何他会任凭江清流死在此处
唐拂衣觉得自己的头脑一片混乱,太多问题盘旋交织,令她头昏脑胀,根本整理不清。
“江清流不是应该早就死了麽?”冷嘉良捡起泥土中的一片布料喃喃道,纵使是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爱管闲事,但事情发生到此种地步,他也实在是难以维持冷静。
“什麽意思?”唐拂衣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什麽什麽意思?”冷嘉良不明所以。
“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麽意思?”唐拂衣蹲下身,盯着冷嘉良,声音急促而焦躁,她就像是一个点着了的炮仗,内里攒满了火星,却怎麽也找不见地方爆发。
“什麽叫,他早就该死了?”
冷嘉良看着她这副样子更是一头雾水,而事到如今,他也懒得再与唐拂衣装什麽门面。
“当年萧祁逼宫时先四殿下人在西北,江清流作为先四殿下的老师始终不愿向萧祁俯首称臣,甚至在殿前大骂其不孝不忠,後来嘛……江氏就被抄了家,所以按理来说,江清流早在那时就该死了……”
“你能看得出他是什麽时候死的麽?”唐拂衣打断道,说着,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补了一句,“对,你当了这麽久的狱卒,验尸之类地事情,多少也懂一些,对吧?”
“呃……”冷嘉良微微一愣,“我是个半吊子,只能判断个大概,不保真的啊。”
“多久?”唐拂衣问。
“大概……”冷嘉良将手中的布料放下,又伸手摸了摸那白骨,“半,半年吧……或者一年,呃……大半年吧。”
“大半年……”
唐拂衣吸了口气,如今已是九月末,大半年的话,那便是……
“今年冬天?年後?”她忍不住开口,“也就是在我出狱之後不久?”
“大概吧,这只是我的推测,并不一定准确。”冷嘉良说着,伸手搭上唐拂衣的肩膀。
直到此刻,唐拂衣才注意到自己大约是因为焦虑急躁竟是不知从何时起正轻微地颤抖着。她转头望向冷嘉良,却见他此刻并不再是往日里那般玩世不恭的模样,反而是冷静沉稳,坐怀不乱。
而自己一颗乱撞的心,也在那样的目光中快速稳定下来。
“今日我随你看到了这些东西,这闲事哪怕是我不想管也是必须要管了。”冷嘉良看着唐拂衣地眼睛一字一句道,“但现在不是说话地时候,我们已经离开太久了,必须要快些回去。”
“明日我恰好休沐,醉花阴天字一号,下朝後,我会在那处等你。有什麽话,我们到时候再说。”
“好。”唐拂衣点头。
短短几句话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让她一下子冷静了许多。
她知道自己如今有太多问题急需解决,但不论如何,都不能是在此时,此地。
最後又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唐拂衣略微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快速离开。
两人一同原路返回,大约是因为料想到了他们定还会回来,这一次地宫中并没有杀手拦路,两人没用多久便回到了黑狱之中。
冷嘉良进了休息室找另一位狱卒,唐拂衣则是趁着这功夫偷溜出了黑狱,避开巡逻的侍卫,翻墙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远离了那般紧张的情景,思绪也渐趋平稳。唐拂衣终于可以再次静下心来,慢慢思考先前的所见所闻。
若是姑且以冷嘉良的判断为实,江清流的死期是在今年冬日,以及出狱後不久,那至少可以说明一点——郭慈所言非虚。
萧祁折磨了他整整两年而後将他杀死——
杀死?
唐拂衣顿了顿。
她努力回想方才之所见——那具尸骨被锁链锁住,困在假山之中,这样一个空间,内部的岩壁应当是经受不到什麽大风大雨的冲刷。
当初她与葛柒柒一同去黑狱调查安乐公主中毒一案的时候,黑狱的墙壁上哪怕是已经被冲刷过两次,依旧有血迹残留。
可那假山的岩壁上面除了泥土丶灰尘与碎叶歪却异常干净,丝毫没有类似血水喷洒的痕迹。
歪头靠坐的姿态,残破却平整地布料,完好又干净地石壁。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尸骨主人离世时的平静,而这种平静到如今,都尽数化作了诡异与蹊跷。
他不是被杀死,亦不是被下毒或是殴打,他是被抛弃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