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我要见皇上的。”
见到皇上之後呢?
献上那封遗诏以谋求生存之机?
所以他不愿意见苏道安,所以他希望苏道安“永远别来”。
这确实说的通,却多少还是有些牵强。
那名背弃盟约的内侍是老皇帝身边的人,本质上与江清流关系并不大,而这位不起眼的同僚,若真的被托以如此重任,那必然是江清流发自内心所信任之人。
一位宁死不屈的忠臣精挑细选出的盟友,真的会仅仅在黑狱遭受了两次责打就与那内侍一样,背信弃义只为茍且偷生?
以及,甘维在那之後反问的那句“外头难道比里头舒坦麽?”,其语气中的嘲讽与颓废又是从何而来?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越冒越多,似乎越接近真相,便越看不清前路。
耳边传来“嘎机嘎机”地声响,在这安静地房间里格外明显,也令唐拂衣本就凌乱地心情越发烦躁。
她转头,狠狠瞪了冷嘉良一眼,试图通过眼神警告他动静小些,却不想这人只是闷头吃喝,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
唐拂衣蹙眉盯着冷嘉良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奇怪。
“冷嘉良。”她开口叫了一声。
“怎麽了?”冷嘉良叼着鸡腿看了她一眼,“还有什麽问题你就问呗,我听着呢。”
“你们冷家已经穷到连一顿饱饭都吃不起了?”
“嗯?”冷嘉良的吃东西的动作顿了顿,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笑着答道,“那自然是不会,只是这醉花阴一般我也消费不起,好不容易今儿唐大人请客,我得多吃些啊。”
唐拂衣挑了挑眉,对方的这个回答令她有些意外。
冷嘉良此人的身世倒是并不难打听,他是冷应乾的庶子,冷嘉明同父异母的弟弟,看他如今这当了五年之久九品小官,想来在冷家应当是不怎麽受重视,成年後随便找了个位置就给他打发了了事。
然而不论如何冷家都是高门大族,冷嘉良就算再落魄,应当也不至于连醉花阴都消费不起。
可她转念又想到先前苏道安赏金珠时他那喜出望外的眼神,又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那位哥哥平日里最常去人间事,这醉花阴和人间事比起来可还是差远了。”她开口试探道。
“我一个青楼女子生的儿子自然是比不上人家身份清贵。”冷嘉良冷哼一声:“我早不问家里头要钱了,典狱那点俸禄还得抽出来一些交赁钱,那还能来得起这种地方?”
“你不住在冷府吗?”唐拂衣问。
“我娘死後我就搬出来了,那破地方住着也无甚意思。”
“冷大人倒也没有意见?”
“他从小就不怎麽管我。”冷嘉良耸了耸肩,“要不是为了面子,估计他巴不得我死了,但也无所谓,我巴不得把自己这姓摘了。”
唐拂衣看他这副模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麽。
冷嘉良见她沉默了一阵,又歪着嘴巴露出一个痞里痞气的笑:“怎麽?唐大人觉得我可怜,要不多给点,接济接济?”
唐拂衣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金珠,放到桌上。
“有关冷嘉明,你知道多少?”
冷嘉良先是一愣,而後十分迅速地将那珠子收进了自己的兜里。
“就喜欢唐大人这种爽快人。”他大笑了一声,伸了个懒腰,仰身向後靠在了椅背上,轻车熟路的翘起了二郎腿。
“我的那位哥哥和我可不一样,他娘卫氏当年也是萧都城有名的才女,我那位死要面子的爹稀罕的紧,自然也十分看重这个儿子。”
“大约是十岁左右吧,他被选入宫中成了皇子公主们的伴读,听说是十分上进刻苦,不过奇怪的是他自打去了宫里头就性情大变……”
“怎麽个变法?”唐拂衣忍不住问了一嘴。
“呃……说不上来。”冷嘉良曲肘撑在腿上,“反正就是,从前我爹说什麽他都唯唯诺诺不敢反驳,回来之後我经常听他二人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