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昀,这不合规矩……有些奏章,是机密要务……”萧承璟试图讲道理。
然而,道理在受惊过度丶只想牢牢抓住唯一安全感来源的卫昀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只见卫昀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如同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过脸颊。他也不哭闹,就那样默默垂泪,用一种被抛弃般的眼神望着萧承璟,哽咽道:“殿下……是嫌我碍事了麽?我知道……我这般黏人……迟早……迟早会惹殿下生厌的……殿下若是……若是烦了……便……便去寻……”
又来了!
这“一哭二闹三赶人”的戏码,卫昀如今简直是信手拈来,运用得炉火纯青!
萧承璟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所有原则与规矩在爱人的眼泪面前顷刻间土崩瓦解。他立刻坐回榻边,将人揽入怀中,一边替他拭泪,一边连声哄道:“好好好,孤不去了,孤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可好?莫哭了莫哭了,孤这就让人把奏章送到这里来批,让你看着孤,嗯?”
于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揽昀阁的内殿之中,便出现了一番奇特的景象。
太子殿下端坐于书案之後,神情专注地批阅着奏章。而他的良娣卫昀,则裹着一条柔软的绒毯,蜷缩在书案旁一张铺了厚厚软垫的贵妃榻上,手中捧着一卷闲书,目光却并不在书上,而是时不时地飘向处理政务的太子。
每当萧承璟察觉到他的目光,擡头望去时,卫昀便会立刻垂下眼睫,假装认真看书,那副欲盖弥彰的小模样,惹得萧承璟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偶尔,萧承璟会故意蹙起眉头,对着某份奏章露出凝重的神色。
卫昀立刻便会放下书卷,不安地望过来,小声问:“殿下……可是……有什麽烦心事?”
萧承璟便会趁机招手让他过来,指着奏章上某个无关紧要的地名或人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嗯,此人名字生得古怪,孤看了甚是心烦。阿昀你来瞧瞧,是不是很古怪?”
卫昀便会信以为真,凑过去认真瞧了瞧,然後蹙着秀眉点点头:“是有些……拗口。”或是提议道:“那……殿下不如朱批骂他两句?”
萧承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将他搂过来亲了亲额头:“傻昀儿,孤骗你的。只是批得有些累了,想抱抱你。”
卫昀这才反应过来被戏弄了,嗔怪地瞪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方才那点不安也随之烟消云散,乖乖地任他抱了一会儿。
政务与温存,竟就这般诡异地在揽昀阁内和谐共存起来。
夜幕再次降临。
沐浴过後,卫昀穿着柔软的寝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宫人为他绞干长发。
萧承璟挥退了宫人,接过布巾,亲自为他擦拭那一头如瀑青丝。动作轻柔,目光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铜镜中,卫昀望着身後太子那俊美而温柔的侧脸,心中那最後一点因白日胡闹而産生的细微忐忑与愧疚,也渐渐被一种饱胀的甜蜜与安全感所取代。
他知道自己这几日实在是有些过分娇纵,近乎无理取闹。
可是……
他就是控制不住。
只要一闭上眼,那可怕的画面就会浮现。
唯有紧紧抓住殿下,感受着他的纵容与宠爱,他才能确信自己是安全的,才能将那些恐惧暂时驱散。
头发半干时,萧承璟放下布巾,拿起玉梳,为他细细梳理长发。
镜中的卫昀忽然轻轻开口,声音有些飘忽:“殿下……”
“嗯?”萧承璟应道,手上动作未停。
“我是不是……真的很不懂事?很烦人?”他低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
萧承璟动作一顿,放下玉梳,自後俯身,将下颌轻轻抵在他的发顶,双臂环住他,望着镜中那双带着些许不安的美丽眼眸,柔声道:“怎麽会?孤的昀儿,怎样都是好的。”
“可是……我连奏章……都不让你去别处批……还……还不让你……”後面的话,卫昀羞于啓齿,脸颊泛起红晕。
萧承璟低笑,侧头亲了亲他泛红的耳尖:“无妨。孤乐意。只要能让你安心,怎样都好。阿昀,你要记住,无论你变成什麽样子,娇纵也好,胡闹也罢,你都是孤最珍爱的宝贝,是孤心甘情愿宠出来的。所以,不必不安,不必害怕。尽管依赖孤,纠缠孤,霸着孤。孤的一切,都是你的。”
这番近乎溺爱的情话,如同最醇美的酒,瞬间将卫昀灌得微醺。
他转过身,主动投入萧承璟的怀抱,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闷闷道:“殿下……你真好……”
“知道孤好,那就快点好起来。”萧承璟抚着他的长发,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期盼,“孤还是喜欢……那个会跟孤闹丶会跟孤笑丶偶尔还会伸爪子挠孤一下的小昀儿。”
卫昀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嗯……我尽量……快点……不怕了……”
虽然恐惧的阴影并非一朝一夕便能彻底散去,但萧承璟这般毫无底线的宠爱与包容,无疑是治愈他最好的良药。
夜渐深,红帐落下。
这一次,卫昀虽然依旧习惯性地蜷在萧承璟怀中,但环抱着他的手臂,似乎比前几夜稍稍放松了些许。
或许再过不久,那个神采飞扬丶灵动狡黠的东宫良娣,便会彻底归来。
而萧承璟望着怀中人渐渐舒展的睡颜,心中充满了无限的耐心与爱意。
他愿意等。
无论多久。
只因这人,是他甘愿娇惯一生丶纵容一世的心头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