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好,很好。”石昧气极反笑,却仍不死心,“解除契约的事,你也同意?”
“抱歉。”南流景的声音很轻,却如刀般锋利,“我不喜欢男人。”
石昧突然觉得荒谬,他们一起经历的种种,都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只是石昧的一厢情愿。
“我明白了。”石昧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我同意解除契约。”
结局真是皆大欢喜。
至少在南家看来是如此。
南家人离开时,石昧鬼使神差地喊住了南流景。南淮洵拍了拍南流景的肩膀,低声嘱咐:“人家毕竟救过你,好好道个别。”
很快,房中只剩下他俩。
“我要回紫云观了。”
石昧有好多话想说,埋藏在心底的疑问丶不甘丶痛苦,此刻全都堵在喉咙,最终,只剩下一句轻轻的告别。
“这段时间谢谢你。”
“保重。”
他努力想笑,眼泪却先一步滚落。
忽然,一抹温热抚上脸颊,南流景轻轻拭去他的泪水。
石昧心脏漏跳一拍,却在听到下一句话时彻底沉入谷底。
“你也是。”南流景收回手,“多保重。”
客气的语调,比陌生人还要疏离,仿佛只是碍于救命之恩和长辈叮嘱,才不得不应付这一场告别。
“再见,南流景。”石昧後退一步,拉开距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看见对方的手悬在半空,愣了下,但很快,南流景收回手,干脆利落说了声“再见”,便大步离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石昧终于放任自己瘫坐在地上。
解除契约的地点定在了衡山三清殿,一直没有露面的吕水子终于出现。
当初结契时本就低调,知晓的人寥寥无几,如今解除契约更是刻意低调处理,除了必要的见证人外,几乎没有外人参与。
殿中三清造像高高在上,庄严肃穆,琉璃镶嵌的眼睛或淡漠,或悲悯,或含笑,静静俯视着殿中发生的一切。
石昧和南流景跪在神像前的蒲团上,中间摆放着火盆,吕水子和南淮洵分别将当年的契约卷轴递给他们。
石昧低头看了卷轴许久,最终轻轻松手,任由它落入火盆。
南流景甚至没看一眼,直接将卷轴扔入火盆。
卷轴转眼就被火焰吞噬,响起噼啪声,灰烬随着热气流盘旋上升,在两人间形成一道朦胧屏障。
“自此,焚契归道,互不相欠。”
吕水子低声宣告,声音在殿内回荡。
石昧站起身,没有再看南流景一眼,径直走向吕水子。
两人无视想要上前攀谈的南淮洵等人,头也不回地踏出三清殿。
山风迎面吹来,带着初秋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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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紫云观,石昧表现得若无其事,该吃吃,该睡睡,每天早课迟到,晚课早退,表面上看,一切都和下山前没什麽两样。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变了。
半个月後,南家传来消息,南流景即将正式继任家主之位。
“你要去吗?”吕水子将烫金请帖递给石昧。
石昧接过请柬随手放在一旁:“不想去。”
“不想去就不去,让宋水清去,他最喜欢应酬。”吕水子说着,踢了踢脚边鼓鼓囊囊的包裹,“青枝寄来的,说是想你们了。正好最近秋收,山上缺人手,你去帮几天忙。”
“小姨还卖山货?”石昧一脸懵。
“算是吧。”
“靠卖山货盖的小洋楼吗?卖山货这麽赚?”
“哪来这麽多废话?一句话,去不去?”
吕水子不耐烦地瞪了石昧一眼。
“去去去。”石昧缩了缩脖子,连忙应下。
就这样,石昧被塞了一张车票,打包送去了齐城。
临行前,他最後看了眼书桌上放着的那张请帖,将它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五年後,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