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禅说:“我明白了。”
他的泪只往心里流。
江止依然没有变,他的无情道没有变。他只是习惯了对所有人好。这是他面对世界的一张面具。
道本无情。他想用什麽样的面具面对世人,就会呈现出什麽样子。他对所有人温柔,因为他可以做到,而并非他真的本性温柔。
从他的眼里来说,一个人,和路旁的一块石头,一根草,没有什麽区别。
容禅在他眼里,也和任何一个太玄仙宫弟子,没有区别。
他今日可以为容禅做到这样,明日同样也会关切一个陌生人。
然而容禅依旧贪恋这种温暖,即使是假象。
容禅紧紧握着这根雕满花纹的银杖,上面的材质有一种熟悉感。他拆开了银杖,两端冒出尖利的刀锋。这叫藏锐于身。
无刃,是因为对世人慈悲,内锋,是因为怀霹雳手段。
容禅看着江止,仿佛已经放弃。他的心已经死了,面对着一个修无情道的爱人。容禅望着江止如清水一般的眼瞳,问道:“它有名字吗?”
江止摇摇头:“还未来得及取名。”
容禅道:“我想叫它……‘有憾’。”
世间终有遗憾。
而被这根银杖击中身体时,有没有任何此生的遗憾会被唤起?
容禅笑了,仿佛放弃了很久以来的执念:“江止,你赢了。”
他依然会为此感到眼眶酸涩,但是他已经没有眼泪了。
那根银色长杖在手上旋转着,幻化出无数银光绕身。容禅将银杖扔出,银杖便一分为二,末端冒出尖刺,继续旋转着,而後又回到容禅手上,缓缓停止了旋转,如乖顺的蝴蝶一般。
容禅垂下眼眸:“江止,我问你,镇压恶泉一事,是你的想法,还是太玄仙宫的想法。”
江止说:“有何区别?”
容禅说:“你既修了无情道,又何必怜爱世人。这是指玄教你做的,还是你自己想做的。”
江止沉默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他的确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修的道,到底是什麽,他要如何完成自己的道。
容禅说:“不急。你可以现在不答复我。这是你的道。”
而他的道,早在江桥抽尽情丝为他牺牲自己时便定下来了。他的道,就是追寻一个无穷无尽再也无法追回的人,是为极情。
他的爱人已经不再回头。
诸天大会上,当有人再次将剑指向江止时,容禅却毫不犹豫地抛出“有憾”,挡在了江止身前。
这几日,江止因轮番接受挑战,早已受了不少伤,眼见着灵力枯竭。不少人趁此机会,故意出手与江止斗法,想看他的狼狈,毕竟之前他们都谨慎着没敢出手。
旁人见容禅护着江止,道:“容禅!你又在捣什麽乱?你不是说你与江止势不两立吗,果然是假的,你还在护着他!”
容禅轻笑一声,有憾在他指尖上旋转,他的眼神仿佛淬了冰:“要杀江止的,只能是我,你们算什麽东西!”
“疯了,真是疯了!你们就是馀情未了!”
任何一个接近江止的人,都会被容禅打出去。他手法狠辣,不留情面,一次比一次毒。场地中尽是血肉横飞的惨状。渐渐地,没有人敢再靠近。
他手上的“有憾”,第一棍先打手脚,让人想起人生中无数遗憾之事;第二棍便打的头或躯体,让人感到深深的疼痛,那股怅恨之感。如果这时还不退却,利刃便会出窍,割破喉咙丶插入心脏,让人带着遗憾死去。憾回首,莫回头。
容禅这般护着江止,被人骂道:“容禅,你要做太玄仙宫的走狗吗!”
容禅:“你就当我是江止的狗吧,不过,是一条疯狗,哈哈哈!”他大笑着。
哪怕他再没有了爱如何,如果他能获得一个爱人的假象,凭此活下去,也足够了。容禅眼神阴晦,正如他手中握着的有憾,人生怎能没有一点遗憾。
他的小桥……
“好好好,容禅,你和江止合起夥来演了这麽一出戏。一波三折的,都在骗我们呢!”
容禅又将一个试图挑战他的修士扔了出去,他可不如江止那般克制,下手无情得很。他冷冷道:
“随便你如何想。只是从今往後,谁想动江止,须得从我的尸体上跨过。”
他盘腿漂浮在半空中,闭目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不善的窥视。他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有憾自围绕在他周围,连同着从他身上抽出的情丝,缠绕在银色杖身。
任何人都不敢靠近他,既怕被他身上的情丝抽出体内最肮脏的恶念,也怕被他的饮恨丶有憾戳中心底遗憾悔恨之事。
他像是一把利刃,活生生撕开了仙界修士遮羞布下的腌臜事。
任何人都有那些说不出口的恶意……
江止原本受了伤,被弟子搀扶着,重新站了起来。他看着容禅突然出来为他出头,叫道:“容禅……”
容禅微微回首,眼眸低垂:“江止,你很幸运,你依然是最接近小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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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稍有点别的事就会日更失败……安抚自己……love&pe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