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姒写了十几年奚国字,唐国的字根本拿不出手,在国子监同堂内,人人皆知她字丑,闻言四下又起笑声,气得夫子翻了好几个白眼,直接背过了身。
他们不会去嘲笑唐绮,因为唐绮在这些年轻人心里,好歹三年前那一场守城之战留下些美名,又是唐国唯一的公主,身份何其尊贵,相较而言,燕姒现在虽然也是高门贵女,但就要好玩笑得多。
因为她待人宽厚,从不较真,甚至看上去还有些反应迟钝,傻乎乎的很是可爱。
到了放课,楚畅有些遗憾地倚到她桌子边,调皮地说:“冤家呀,今日我可等不到你一同用膳了,夫子太过残忍,我看着你这一手形如鸡爪的字,心就开始疼。”
燕姒歪着下巴朝她甜甜地笑,“要不畅姐姐帮我抄?”
楚畅立时惊恐,脚底抹油往外溜,边走边道:“使不得!三遍兵法啊!你叫我爷爷都没用!”
堂内人散得差不多了,唐亦逗留许久,有些不忍心地开了口。
“于妹妹,我帮你抄两遍吧。”
燕姒现在每每看到他,就怎麽都不太自在,那晚在画舫上,他那害羞的模样还残留脑海,活脱脱是话本子上常提到的情窦初开。
宣贵妃是有力与皇後分庭抗礼,但这不能表明唐亦就能争得过大皇子,人家首先是嫡出,再则已到兵部任职了,这个小老弟却还在听学,前路堪忧呐,哪怕她真的要借亲事来寻个靠山,唐亦也绝非她的首选。
“大可不必。”燕姒拿笔戳脑门儿,回头却见他神色黯淡下去,又急忙朝他安慰般笑,“你字好看,帮我抄的话,夫子一眼就认出来了,届时只怕他罚我更多,对吧?”
唐亦听了,颇是认同地点头,接着,翻开书握起笔,道:“那我也陪你抄吧。”
燕姒胳膊肘架在桌上,竖着手臂,以掌拍额头,得想个法子把他支走才行,不然怎麽去找那个偏僻小院子啊!
正当她寻思要再说点什麽,最里头趴着睡觉的唐绮醒了,指使伴读的侍卫帮忙收书本,人则蹭到唐亦身边,一把勾住其脖子。
“好饿,走,陪二姐去用膳。”
唐亦满脸的不情愿,但燕姒心里已经偷着乐了。
作为椋都第一纨绔子的唐绮,在人前得是个什麽样的性子呢?
她心血来潮时,就要让人顺着她,二公主的面子,谁都不能下,她拖不走也要拽走,拽不走也要想法子让你自愿跟着走。
燕姒只管埋头抄书,随後,果然听到唐绮说:“你在这里,于妹妹要因为拖累你而愧疚,这样她怎麽静得下心抄书呢?她抄不完,你们两个一起挨饿麽?”
她都这样说了,唐亦如果再留着,就是故意想要让于家姑娘挨饿,这般秀才遇到兵,也属实是意料之外,他没了法子,只好跟唐绮一道先走。
临行前,还不忘回头跟燕姒说:“于妹妹,那我先行一步。”
燕姒愉快地跟他挥手:“三殿下快先去用膳,我抄好便也回府了。”
等人走光,燕姒长长呼出一口气,从书箱里翻出于红英给她的堪舆图,塞到袖袋中,起身交代宁浩水,说:“你模仿我的字迹抄啊,我出去转转。”
宁浩水点头应了,“姑娘当心些。”
燕姒出了学堂,见四下已没人,索性自袖中取出堪舆图,比着上头所标注的位置找。
她绕过庭院花圃,沿着鹅卵形石子铺就的小道,走了一阵,通过一道宝瓶门,草木越来越深,只好单手提起衣裙继续往前,谁料走着走着,前头被一道砖墙堵住了,根本过不去。
堪舆图是于红英给的,以于红英的本事,此图不该出差错,来时的路上标注的每处建筑都能合得上,唯独这里的这道墙,出现得莫名其妙。
“离奇,这墙看着有许多年头了……”
燕姒正自言自语,耳边突然出现一声:“喂。”
“啊!”她吓得惊喊,回头时看到唐绮的脸往後仰,几乎与她鼻尖相擦而过。
唐绮往後倒退半步,绛紫色袍子铺在兰草上。
“殿下!你做什麽吓我?”
燕姒话音刚落,便被按着肩膀拽蹲了下去。
两人埋在高高的兰草里,唐绮看着她,笑眯了眼睛,悄声说:“阿姒,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