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澄羽下了阶,去院子里找水,燕姒擡头望着唐绮,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问:“殿下为何说我是荀大家的外重孙女?”
“这个。”唐绮抿了一下唇,说:“你并没必要再装,我有办法知晓你阿娘的真实身份,别的人,也会知道。若我要揭发侯府,早将真相呈到父皇跟前了,你说呢?”
燕姒认可地点点头,索性恢复了冷漠疏远的神情,寒声问:“殿下还知道什麽?”
唐绮眼睛转动,迅速扫视四周,确认再没什麽奇异的蝴蝶了,才将视线重新落回燕姒的脸上。
她并不打算再掖着藏着,神态显得坦然,平和道:“我还知道,你来这里寻孔太保,是想洗清荀家冤屈,只有掀了当年旧案,才能防范他日你阿娘的身份大白。”
燕姒静静看着她,沉思一会儿,便笑着道:“殿下果然有先见之明,我此刻,还真有些感兴趣了。”
夜风急催,卷动两人衣角。
“你对我有防备,我能体谅你。”唐绮似是极为认真地想了想,忽而笑弯眼睛,道:“阿姒啊,但我若说,我只是想与你结盟呢?”
二人对视,燕姒的目光闪烁。
“殿下想从我这里,得到什麽?”她回之温软的笑,“殿下想要忠义侯手里的权。可我不过一介晚辈,哪怕将来承袭爵位,也不知是多少年後的事了,像这位孔太保,时过境迁,殿下等得起?”
“你好聪明呀。”唐绮对她不吝啬夸赞,敛眉道:“若我要的是你呢?”
二公主风流成性,好美婢,不务正业,乃椋都第一纨绔,但这些都是假的。
燕姒回想之前种种,直到今夜,桂花树下的蛇蝎美人,面对红蝶那样未知的诡物,仍能端立于此,同她一道置身荒庙,在这漫天星辰下,立如芝兰玉树,她想——
她看清了。
这人要翻身,要至高无上的权柄,更甚的话,是要那独一无二的尊位……
先前将自己僞装得那般好,唐绮的城府,定然深不可测。
燕姒前世便是奚国的一颗棋子,在唐绮的手上丢过一回命,这一世,身处忠义侯府受人摆布,韬光养晦,只为他日能脱离掌控,她选择唐绮,岂不又是自讨苦吃。
不过……
留条後路,也未尝不可。
燕姒将身前的发捋到耳朵後边,只过了这瞬息,她已想尽许多,豁然间,又露出一个甜腻的笑。
“那殿下,可要先拿出诚意来。”
澄羽用一片硕大的芭蕉叶装盛清水,自院中回到堂屋前,唐绮和燕姒默契地不再往下聊,燕姒先到门边,随意摸上孔太保被铁链锁住的手腕。
“水给我吧。”她朝澄羽招手,後者立即递过芭蕉叶。
孔太保被凉水泼了一脸,等了半刻,人却还是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
唐绮说:“我看她气性大,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今夜已很晚,莫不如,明日再来?”
燕姒却有顾虑,孔太保脉象虚浮,又得知仇人都已经死了,万一明日醒过来,再寻死,那谁能救。
唐绮却似会读心术,接着道:“走吧。太保说先太子是被冤枉的,当初的秘密就决计不会带到地下去。她关在这里多年,怎麽能甘心?”
燕姒又看了孔太保一眼,站起身道:“也只能如此了。”
三人原路折返,行至国子监东面院墙边,已到丑时,还刮着风,桂花树的叶子被吹得沙沙作响,唐绮同燕姒在树下道别。
“阿姒,我会拿出诚意的。”
燕姒看着她那一张一翕的红唇,颔首欠身,“我拭目以待。”
唐绮没再说什麽,侧身挪出墙缝。
回府的路上,燕姒冷着脸,沉默不语许久,直到进了清玉院,泯静和宁浩水纷纷围到她跟前,她才神色一松,说:“你们都没有睡啊。”
泯静说:“姑娘没回来,睡不踏实。”
燕姒擡脚进门,先叫宁浩水去睡,留澄羽在门口守着。
泯静掌灯,瞧到她脖子,“呀!姑娘受伤了!”
燕姒疲累地笑,说:“不要紧,你铺了床,拿化瘀的药膏给我,便也早些去歇。”
泯静不肯依,非要帮她涂了药膏,伺候她洗漱更衣,待她躺到榻上,才安心离开。如此这番折腾,又过一阵,外头动静全没了,她披衣爬起来,走去开了门。
灯笼下的少年,已高出她半颗头。
燕姒看着他,说:“你就没有什麽,要同我讲的?”
【作者有话说】
昨天没有看到评论,歪?我的小夥伴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