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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府轿子先行领路,侯府轿子跟随其後。
永泰大街直通皇城端门,是入宫必经之路,主街道两旁全是椋都官用,譬如六部办事处丶锦衣卫总属丶大理寺丶翰林院丶国子监这类,而它所连接的长盛大街基本都是些大府邸,譬如公主府丶皇子府丶侯府丶国公府丶尚书府等等,在这中间穿插数条小巷,便是楚畅提到的民户区。
楚畅有话要同于家姑娘讲,从永泰大街上的国子监啓行,若绕去吃喝玩乐包办的安乐大街未免就有些远了,在民户区边吃边说,再各自回府正顺着路。
不多时,两顶轿子一前一後到了民户区,这边巷子窄,轿子进不去,楚畅便吩咐轿子停在外边,带着燕姒步行往里走。
“快到了,就是前面那家。”楚畅边说着,边指给燕姒看。
阁楼外墙陈旧,挂在立杆上的招牌幡旗灰头土脸,门口搭一根矮板凳,夥计坐在凳子上晒太阳打瞌睡。
的确是个小馆子。
燕姒同楚畅擡脚进去,宁浩水在外边拍醒那夥计,“起来了,用膳。”
“你怎麽寻到这里的啊?好生僻静。”
燕姒举目扫望,在巷子里瞧着不干不净,馆子里倒是打扫得仔细,桌椅虽旧了些,胜在一尘不染。
楚畅带着燕姒往上阁楼的阶梯走。
“老馆子了,小时候同父亲大人来过几回,他爱吃这里的羊肉水饺,那玩意儿味道重,我是吃不来,我偏爱打卤面和东坡肘子。”
燕姒转身吩咐宁浩水:“不用跟着上来,你想吃什麽,自己去同夥计说便好。”
宁浩水点头走了,楚畅便也让她那个刚换的小厮留在楼下。爬楼梯时,又说:“不过方才说那些都不是他们家招牌,招牌是蜜藕和粘豆包,你爱食甜,待会儿尝尝看。”
二人上了阁楼,随意挑一张靠窗的桌子相对落座。
夥计说话间就到,先斟茶,再问:“二位贵客,吃点啥?”
楚畅是熟客,燕姒听她点了菜。
等候上菜的功夫,楚畅脸上的笑全消散了,她愁眉深锁着,伸长胳膊握住燕姒放在桌上的手。
“于妹妹,帮我想想辙……”
燕姒见她有些激动,眼圈都红了,安抚地捏捏她的手,道:“不着急,你慢慢说。”
楚畅深吸一气,缓慢呼出来。
“母亲要将我嫁给平昌伯爵府的嫡次子罗兆松,他都二十八岁了,比我大七岁原本也不打紧的,可他是个花花公子,听闻他的通房丫头都有六七个之多,我怎能嫁给这样的人。”
儿女亲事,多由家中长辈做主,燕姒听得头有些大,心道难怪那日在街上遇到她,身边小厮换了个人,她语言神态都是不悦,情绪低落这些天,大约是被嫡母逼着了。
“这事儿,我也还没议亲,先想想啊。”
虽说,唐国民间,女子地位与男子持平,女子可娶男子入赘,亦可外嫁,还可同性成婚,但不管大门户还是小门户,婚姻一事,总是鲜有能自行抉择的。
一时间,燕姒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二人沉默半晌,茶喝下去几杯,夥计将菜也上齐了,但这种身不由己的境遇,却让她们都失去了胃口。
楚畅眼前摆着羊肉饺子,她拿筷子夹了一个,塞进嘴里,嚼碎了,合着泪吞下去。
燕姒赶紧自怀中掏出手巾,伸手过去给她擦拭,“你别哭,别哭啊,容我想想,你可有别的中意的人呢?或是中意你的,比这个罗……什麽……”
楚畅哽咽着:“罗兆松。”
“对,比这个罗兆松名声好些的,哪怕家世不如平昌伯爵府公子的,有没有?”
燕姒给她擦了泪,她鼻尖通红,脸也更红。
“有是有,可不成了,那人早娶了妻。我中意他,他又不喜欢我,就算两情相悦,又能如何呢?他不会帮我。”
这可真叫燕姒作了难。
她上辈子当公主,亲事是两国大事,由不得她,这辈子当侯府千金,亲事是家族利益,也由不得她,她也未曾与人两情相悦,光看话本里两情相悦的人为什麽都豁得出去了,可话本都是假的。
回到楚畅身上,对方已娶有妻室,该怎麽争呢?
除非……
燕姒敛眉,慎重望着楚畅,道:“二公主不是没娶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