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还在等您决断。”平翠放好瓷碗,扶周皇後起身。
她坐起来,用丝帕蹭一蹭嘴,下意识拿起佛珠来盘。
寝殿里的烛火散发出橘黄的芒,她眯起眼睛,沉思良久。
于家有问题,赶在清明祭陵前设计害她侄儿入狱,似乎是用的激将法。那麽,春日宴上便还是打草惊蛇了。此时周家若忍不住稍有动作,极有可能中连环计。
她太被动。
如今还能稳坐中宫位,她靠的是太後留下来的国库财权,和周家世代作为皇室妃嫔首选,所累积下来的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必须慎之又慎。
又过许久,平翠剪断一节灯芯,才听周皇後叹息着道:“罢了,再容罗氏逍遥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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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天降细雨。
椋都文武百官随圣驾往喻山,路上锦衣卫和御林军夹道护着皇帝,到了山脚下,换神机营替守,太常寺的人马原本走在最後头,但入山就要往前先行。
成兴帝倒是不累,只是随行的几位阁老都上了年纪,受不了太长时间的车马劳顿。他的一後两妃并三个子女都有车马,武官们体力好,而文臣步行吃力,于是大部队要在山下行宫歇息半个时辰,等太常寺将山中的事全部安排妥当,这些人才上去。
前头的队伍浩浩荡荡入行宫,唐绮坐久了,跳下马车坠在後头,说要散个步,她身侧有长史跟着,成兴帝便随了她不爱受约束的闲散性子,暗中让锦衣卫去护。
“走去前头林子瞧瞧。”唐绮信步往前。
白屿将随身布袋挂好後,匆匆去追她,提醒说:“殿下,那边草很深。”
“本殿知道。”唐绮已经走远了。
穿进入山的林间小道,唐绮七拐八绕瞎走,走着走着顿住脚,弯腰探手摘了根狗尾巴草,对着一颗树说:“去把尾巴甩掉。”
树梢动了动,须臾後重归平静。
唐绮站直起来,把狗尾巴草衔在左边嘴角,一对黑漆漆的眼珠转来转去。
白屿将将追上她,她又快步往草更茂盛的深处走。
到了一块布满苔藓的大石头後边,唐绮停下来,一把将白屿摁进草里。
“殿……”白屿扭头喊她。
唐绮说:“嘘。”
大石头前边是上山的平坦大路,太常寺的队伍刚途径此处。白屿不解,绕来绕去,怎麽又绕回了路边?
唐绮猫身蹲着,耐心等那队伍缓缓走过,白屿悄声问:“殿下,看他们干啥?”
身前半人高的茅草被唐绮撇开了一些,她下巴往山道上递。
“你看那是谁呢。”
白屿顺着她的视线,在太常寺队伍里好一通找,总算见着有个娇小身影,吊在末尾,擡手把帽子压回脑袋上。
那帽子,一看就不是很合适。
唐绮扭头把狗尾巴草吐了,说:“干啥,守株待兔呗。”
白屿还很惊讶:“您怎麽猜到她会混在太常寺队伍里的?”
那稀松的队伍快要消失在丛林间,远远看去,像一条滑腻的游蛇,唐绮站起来整衣袍,这身行头实在费事,她得找一套轻便些的。
往回走的路上她才想起来,回答白屿方才的问题。
“因为太常寺要去给前太子扫墓啊。”
白屿说:“我是想,她为什麽亲自来办这件事,找个银甲军,岂不方便?”
“方便什麽?银甲军很难藏匿,到处都是巡逻的队伍,撞见神机营丶御林军,再或是锦衣卫,那都难以成事。”
树上传来几声布谷鸟叫。
白屿仰了仰头,瞥见半片衣角,茫然地问:“他又做啥?”
唐绮说:“玩儿。”
白屿:“?”
树上挂着的人忍俊不禁。
唐绮忽然又说:“去帮我寻一身太常寺的衣服,要快。”
白屿抱着手,跟着唐绮往前走,“殿下,那得是偷。”
唐绮:“意思一样。”
青跃顺着树干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