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姒想来,不只是因为想知道崔漫云要同她说什麽,更要紧的是,那日她没能为孔太保送行。
国子监破庙那些日子短暂的安宁,随万寿宴那场厮杀飘远,摇曳後落幕。她因身份不便,什麽都没能够为孔太保去做。
今日若没人约她来,她也会偷偷在侯府里做一场祝祷,已尽心中事。
燕姒步伐沉重,跨进佛堂,身後的门便被关上了。
那个熟悉的背影从蒲团上站起,在周围的经幡和檀香之间,缓慢回过身来。
燕姒手中的香烛篮子没拿稳摔在了地上,她睁大眼睛,全然不敢置信,一时无措,便听见那个记忆里的声音,低沉带些轻佻意味地道:“阿姒,你可还好?”
七日。
才七日而已,唐绮的嗓音不如往常那般清润,而是饱含着沙哑,她脸上精致的妆容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病态,由来那麽鲜活明亮的二公主,竟也会有憔悴苍白,这让燕姒猛地心间酸涩。
她不知道那酸涩因何而来,她只是在四目相对的这个刹那,在她自己都没料到的下一刻,恍恍惚惚地跨步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唐绮的手腕。
头顶响起温和的笑声,唐绮说:“小郎中,要给我治病麽?”
须臾安静。
她的脉搏强而有力,燕姒突然觉得自己好傻。
二公主养在长乐殿里,得有多少人日夜精心照料,哪里还轮得到她来看伤治病?
燕姒退开半步:“殿下,臣女失礼了。”
言毕便要将手松开,却被唐绮反握住道:“失礼什麽?你摸都摸过了,想抵赖不成?阿姒,你可是担心我的。”
燕姒在她一句话之间满面羞红,转过身去说:“我来送孔太保一程。”
唐绮闻言,这才松开手来,拢袖道:“她心愿已了,你先拜吧,我去隔壁的禅房候着。”
她迈步往前走,和燕姒的肩膀轻擦,到了门边,弯腰下去,用右手帮着捡滚落在地的香烛。
燕姒看见她微侧着身,想来是左肩的伤还痛,不禁叹气:“还是我来捡吧。”
唐绮没应声,捡好後将篮子递到燕姒手里,微笑着道:“快一些,我偷溜出来的。”
“晓得了。”燕姒回避她的目光,转身躲着她。
唐绮走出了佛堂。
燕姒脸上馀热未消,沉着气走到佛龛前,看到新供奉的牌位。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起来:“孔太保,您说殿下她,到底是何意,我为什麽要担心她?我怎麽会担心起她呢?对了,是因为我医者仁心,见不得她伤得严重,她这副样子实在有些可怜,我担心也没有别的,一定是这样。我总不能自不量力。对了,我来是要告诉您,官家将前太子蒙冤的事昭告天下了,东宫群臣也不再是罪臣逆党了,您没有撑到能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我便想来,说予您听……”
小半个时辰後,燕姒踏进禅房。
唐绮静坐木椅上,正扯着衣襟看肩头的伤处。
一小抹殷红在白色棉纱里若隐若现。
燕姒看到她布有细汗的侧颜,心中一紧,脑中轰然,口干舌燥呢喃道:“我……自不量力……”
【作者有话说】
捉个小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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