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姒在心底催促自己,磨磨蹭蹭,一点点俯身,她的唇,距离唐绮的唇,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面颊染上唐绮轻柔温热的气息。
不过咫尺了。
紧要关头,唐绮忽然睁开双眼。
燕姒脑中砰地炸出一片空白,整个人飞速後退,接连退出了数步,双目瞪圆,结结巴巴地说:“殿丶殿下……”
她怎麽突然睁眼了?
过了时效?!
她会说什麽?
燕姒的後背冷不丁撞到了墙上,在这瞬息,依旧端坐在椅上的人,重新缓慢闭上了眼。
记忆忽然如山海倾斜而来。
燕姒想起勤政殿万里山河图後的青白身影,想起公主府马车里那柄折扇激起的心颤,想起“玩世不恭”,想起葡萄美酒的醇香,想起温软触感,还有那句幔帘下恼羞成怒的“放肆”……
许许多多的瞬息,积攒而出的是她所思所念。
她在国子监的兰草之间,压皱过唐绮绛紫色的袍子。亦在葳蕤居的楼阁之上,输掉了自己贴身的香囊。陵宫夺密诏那日,游湖的画舫上唐绮为她中过箭,安乐大街赴宴雨夜,她为唐绮撑过伞。
而今时今日,答案已在心中。
她想,她不需要再探知什麽了,她低下头,忍不住笑起来。
唐绮安安静静闭着眼睛,坐在上次坐过的地方,燕姒安安静静凝视了她一会儿,才挪脚靠近,扶着她离座。
“殿下,到榻上睡一会儿吧。”
一炷香不到,燕姒退出禅房掩上了门。
外头天光大好,秋高气爽。
林间鸟雀扑腾翅膀,微风摇曳野菊,石子小径上,宁浩水和青跃一前一後朝这边走来。
燕姒立在檐下,脸上的笑意迟迟不散。
宁浩水到了她跟前,行礼後说:“姑娘,我有些不适,让您久等了。”
他身後的青跃偏头往禅房看,皱眉问:“殿下呢?”
燕姒叠在身前的手动了动,擡眸笑着道:“她说有些犯困,想睡一会儿,就在这里等吧。”
-
这月馀,唐绮把御林军南北两大营的人,上下都捋了个遍。
她带解星宝来耍过,看两营的人互为攻防,在校场上踢场大汗淋漓的蹴鞠,玩有玩的法子,该收买人心还是得收买。
过完重阳她又泡在营地,操练和演习不敢耽误,御林军装备本就精良,她倒不必在这方面耗银子,掌了权,查了底,一些能拿捏又堪用的人,扶起来填补先前的空缺,便渐渐叫队伍起了声色。
这会子南营广袤校场上,新提拔起来的两位营正带兵操练,唐绮带着白屿在外围巡视,两位营正便先後迎了过来。
这二人同时扶刀行礼,齐喊了句:“见过统领大人!”
唐绮看了看英气勃发的女营正,眯眼说:“晓雪,巾上有米粒。”
“属下失礼了。”
卫晓雪低头看自己脖颈上系的黑巾,果见有颗米粒,顿时红着脸去摘掉。
旁边的另一位男营正憋着笑,一副憋得很辛苦的模样。
唐绮又说:“明尧,听说你一顿饭能吃八碗?这身板儿也没几两肉,装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