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要走,衣袖却被人拉住,回眸时,燕姒扬着下巴,目光闪烁地注视她。
“殿下……”
昏暗的地下密室里,燕姒的眼睛里映着火光,像什麽灵物,带出些期许。
唐绮呼吸滞了一个瞬息,意识到她还有话要说,极轻地吐出个“嗯”。
燕姒拽着她的袖,另一只手自她腰间捉起悬挂的香囊,克制却又急迫地吸气,道:“畅姐姐告诉我,得他人贴身之物,哪怕失了效用也随身佩戴,是喜爱之意。您是不是……”
“是。”唐绮直接打断她的话,擡手摸了摸她耳边的发,说:“回去吧。”
桌子不高,燕姒是蹦下去的。
她脑中一片浆糊,离开暗室回到地面,被外头的日光一晒,眼中五光十色。
澄羽过来时,连喊了她两声她才堪堪回神,说:“没有,翻墙走吧。”
她移步,往来的地方走,唐绮从後面拎了一把她的後衣领,转身指另一个方向。
“那边有侧门,做什麽要翻墙。”
燕姒顺着唐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遥见回廊尽处的宝瓶门後,正对一扇木门。
这瞬间她只觉脸颊滚烫,羞得垂下了头。
怎就没有多绕绕呢?一个大家闺秀,翻墙成什麽样子,她後悔已迟。
唐绮似不介意,径直往那处走了。
澄羽在旁边小声询问:“姑娘?”
燕姒给他递眼神,窘迫地道:“跟上吧。”
三人从侧门出当铺,面前的窄巷比来时的宽些,离侧门不远处蹲着个叫花,靠墙在睡觉。
燕姒前後张望,一边通向城中小河,另一边尽处折回,看不到是通向哪。
唐绮正等在石阶边,垂首道:“你先走,从那边出去是後街,药材的事我记着了,至多两日,寻来给你送到府上。”
燕姒欠身行礼,说:“有劳了。”
她带着澄羽先行一步,唐绮跟在後面,只隔三四步的距离,正当她奇怪这人不是说让自己先走,怎麽又跟这麽近,前头睡觉的叫花醒了,手里的竹竿拦了他们的路。
澄羽擡胳膊将燕姒往後护,叫花跪行上来,碗递到燕姒脚边,沙哑着嗓子乞讨:“贵人,行行好,善有善报……”
这叫花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发,身上衣衫褴褛,袖子破烂的地方能看到手臂上的乌青痕迹。
燕姒鼻子很灵,闻到他身上散发的熏臭,忍着不愿吸一口气,只用手拍拍澄羽的肩,说:“快给他点碎银。”
澄羽皱眉,但还是照吩咐办事,低头解钱袋了。
在这个稍纵即逝的空隙,原本匍匐在地的叫花突然扔了碗伸手往前抓,燕姒眸光惊变,耳旁风声呼起,而後紧随一声惨叫。
“啊——”
叫花握住自己鲜血淋漓的手,猛地跳起,又欲朝燕姒扑来,被澄羽当胸踹中一脚,上前三两下擒住了。
唐绮已站到燕姒身侧,软剑剑尖向地,剑刃上鲜血滴落。
燕姒一颗心狂跳,听见她说:“来时没见到这个人。”
怪不得她道了别又跟上来!
“叫花”还在挣扎,脏污的脸露了出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愤恨地怒瞪着燕姒。
唐绮扫其一眼,擒剑走近两步,道:“可有遗言?”
此处背阳,离巷口还有点路,“叫花”的惨叫没有引来人,看着那把风驰电掣里挑断自己手筋的软剑,急躁却不生畏。
唐绮拧了下眉,又说:“看来没有。”
话毕,她转身刹那,软剑带起尖锐风声。“叫花”恐慌开口:“我不做冤死鬼!”
风止,剑锋堪堪停在他脖颈分毫处。
“鄙人石韬!寒窗苦读三十载,自认文章不逊色!屡试不中,靠家中买官入仕,刚在户部当值不久,便被大理寺以谋害贵女的罪名革职下了大牢!鄙人不服!”
燕姒听得错愕,茫然道:“你与我何干?”
这人忽然冷笑道:“我侄入赘响水郡名商周氏,养你母女十七年馀!你要回椋都,却让他人受罪丧命,不但如此,回椋都之後你便招风弄雨,游走天潢贵胄之间,忠义侯府野心滔天,老天还是不开眼呐!我今日杀你不成!来日你这祸世妖孽,必要惨遭……”
他话音未落,唐绮倏然转过了身。
澄羽松手,燕姒便听扑通闷响,那人殒命倒地。
唐绮自袖中摸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擦拭剑上的血泽。
燕姒头皮发麻,强作镇定道:“殿下,应当将他送去大理寺的。”
唐绮慢步朝燕姒走来,扔了帕子收剑回鞘,那剑变作一把折扇,被她别到腰间。
燕姒见她啓了唇,说:“蝼蚁何敢污日月之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