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绮下意识低头,也看自己腰际,继而笑道:“父皇,这是勤政殿,儿臣岂能坏了规矩,卸在殿外了。”
成兴帝又“哦”了一声,伸手过来,摸了摸唐绮的左肩处。
唐绮没动,成兴帝盯着她的官袍,悄无声息地叹息,说:“杨门一族多将才,可你是个女儿身。父皇软弱了快半辈子,不如你少年意气,但许多事不可只逞一时英雄,在宫外,仍需时时警惕自己安危,明白了吗?”
“儿臣明白了。”唐绮垂睫,仔细斟酌成兴帝说的话。
成兴帝不愿她为将麽?
她一时困惑,心跳渐快。
成兴帝收回了手,惯常慈爱地笑着,说:“御林军那边如何了?”
唐绮坐得不怎麽安生,往太师椅後挪了挪,说:“还好,南北两大营地驻区的屋舍,该翻新瓦了,儿臣晚些时候去工部问问。”
成兴帝笑道:“你不是协助大理寺查封了个黑市点吗?不必去工部核帐了,要多少银子,直接到户部支。算作论功行赏。”
唐绮心道,还有这等好事儿?不必和工部掰扯了,原本的计也用不上了!
“是不是很久没见到你母妃了?”成兴帝起了身,又问说:“她同你生闷气,是因朕吧?”
唐绮跟着站起来,整了官袍下摆,说:“是儿臣鲁莽,才惹了母妃不快。”
“走吧,朕同你去一趟。”成兴帝朝殿外道:“曹大德,摆驾元福宫。”
总管太监见这父女两个有说有笑地出来,连忙乐不思蜀地差了外间的人去备凤辇。
一旁候着的锦衣卫,过来还剑。
唐绮接过剑,在腰际挂好,成兴帝拢袖站着,盯着那剑看。
“朕记得,这是你母妃祖上传下来的。”
唐绮扶着宝剑剑柄,手指扣在镶嵌的碧绿宝石之上,答说:“是。”
“虽说杨门之勇已失多年,但你务必承先辈之志,好生爱惜。”
唐绮:“……儿臣铭记于心。”
方才在殿里,您可不是这麽说的?
凤辇来了,後头跟着软轿。
成兴帝负手下阶,说:“走吧。”
仪仗队顺着路遥遥而去,立在勤政殿外的宫人们各自退散,皇帝一走,勤政殿门口便不需着伺候,队末的小宫女趁无人注意,转身拐进了另一侧宫道。
不多时,熙和宫的主子掀倒面前的美人蕉,脸上怒气乍现。
老嬷嬷遣走人,上前察看她的手。
“娘娘可伤着哪儿?”
宣贵妃黑着脸,气道:“伤着就伤着,左右没人顾,官家来逼本宫,亦儿同本宫闹小性子死活不答应亲事,人家却扬眉吐气,你听听那都是什麽话?铭记先辈之志!官家心头在想什麽?谁曾心疼本宫半点!”
老嬷嬷见她手上指甲劈开了,所幸没见着伤口,赶紧转身去寻了小剪子来,为她打磨指甲的形状。
宣贵妃靠到须弥塌上,胸口起伏不定。
过了小半会儿,老嬷嬷说:“娘娘且容二公主猖狂几日,即使再受宠,又有几日可活呢,不必为此动怒。吏部参她不成,娘娘可再寻时机,忠义侯府好不容易盼回後继之人,怎会肯将于姑娘送去公主府,老侯爷要有那心思,中秋宴就不会不作声了。”
宣贵妃一手捋着身前的黑发,蹙眉深思起来。
想个什麽法子,能压住唐绮呢?若是实在不成,就得动动棋子了。
片刻後,老嬷嬷为她修好了指甲,她淡声说:“传书翰林院。”
另一边仪仗队到了元福宫。
云绣先迎出来,见是成兴帝的圣驾,不好再拦,便打开宫门让唐绮也跟着进了,周围的小宫女跪得快,眼睛时不时地偷瞄上几眼,这也不怪她们,自万寿宴过後,娘娘着实太久没让二公主进门了。
昭皇妃在给猫梳理背毛,阖宫的人都知她爱这白毛小东西,身旁的大宫女静立,不敢打搅。
外头脚步声来得密,她手上一顿,放下梳子,侧头去问:“谁来了?”
大宫女隔着帘往外边瞅,见衆人连连跪下,便道:“或是陛下!”
昭皇妃嘴角勾了勾,把猫递给这宫女,自己起身整了衣,说:“随本宫出去迎。”
成兴帝领着唐绮,以至暖阁门口,他笑容满面说:“今日午膳在这里用。”
昭皇妃挑帘走出来,站在檐下见礼,看也没看唐绮,只吩咐旁边的人:“让小厨房去备吧。”
唐绮耷拉着脑袋,偷偷看一眼,昭皇妃扶着成兴帝转身,顾自进了暖阁,留她在後头尴尬地笑。
还真是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