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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未时,雨过天晴。
新任督察院右副督御史青跃,领人登了忠义侯府的门。
一张搜查令呈在燕姒面前,她心中大骇不已。
青跃说:“姑娘,下官奉的是皇命,追捕罗氏潜逃馀孽,已连搜朝中大员数府,这会儿刚到您这里,要得罪了。”
燕姒头皮发麻,强笑道:“既然是官家下令,御史大人随意搜吧,不过菡萏院那边,姑母腿脚不便,还望大人搜查时,莫惊扰到她。”
青跃躬身应下来,命人散去办了。
燕姒令女使为他奉茶,他就坐在正堂里吃,心里想的是,于六小姐哪里会受什麽惊扰,那可是个母老虎。
来之前他家殿下就交代过,忠义侯府的两位当家人,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包庇罗家人,要藏人的是人美心善的于姑娘,他便吩咐了下去,细查于姑娘所居的清玉院,其它小院略略看过作罢。
毕竟,于姑娘只能够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可确保万无一失。
燕姒不能走,坐在另一侧,人已显得有些慌。
青跃来得太突然。
她喝着茶,不小心还烫到舌头。
唐绮这一手可算是打得她措手不及,昨日她还在因心上人向自己诚恳求亲,而欢喜得失了方寸,今日便知,唐绮让她失方寸的,岂止是她二人的亲事。
督察院的人直奔去了後院,外间的日光瞧着刺眼。燕姒眨动卷睫,六神无主地搁下茶,双手交叠,在袖中紧紧攥着。
只愿清玉院门口的两名银甲军阻拦之时,澄羽能听到动静,抓紧把楚畅给藏好,澄羽有几分机敏和超乎同龄人的果决,是燕姒而今唯一的指望。
她自护了楚畅那日起,一直在寻机会送人出椋都。可惜大街上早就贴满海捕公文,最开始是罗兆楠和楚畅的,後来罗兆楠落了网子,就改剩下楚畅的。
御林军和神机营,日夜不歇地满大街巡防,别说出椋都了,忠义侯府都出不去。
早前,大理寺丞得到过一封信函,是燕姒写给罗兆松的,并未署名,也没写清楚给谁,但这信函若是递上去,官家很难不对忠义侯府起疑心。
好在大理寺丞跟于家早有交情,这封信便被他给压下,转而交回了于延霆手里,连着多日,于延霆上朝,也没有旁的人再知此事,燕姒回府那夜,于延霆将唐绮知道此事告诉了燕姒,燕姒以为唐绮不提,是不会往那边去想。
她甚至在想,是因唐绮也爱慕她,所以才故意瞒着官家的。
没过多久,青跃一盏茶吃完,搜查的人回来了,燕姒整个人如遭雷击。
青跃从椅子上站起来,抱手朝燕姒行礼。而後用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了句:“忠义侯府私藏逃犯,下官赶在刑部之前来,是给姑娘留了些馀地,请姑娘慎重思忖。”
燕姒见他转身要走,强笑着跨步拦住他。
“能不能替我转告殿下,她腹中孩儿是无辜的,望殿下念在昔日之谊,能给她……”
青跃摇头叹息,说:“姑娘,殿下早有话,说斩草,务必除根。”
他大步迈过门槛,挥手示意督察院的人离开了忠义侯府。
燕姒往後猛晃去一步,脸色蓦地惨白。
泯静扶住她,小声询问:“姑娘,这可该怎麽办……”
不待燕姒答出来,有菡萏院女使匆匆忙忙到了前院,立在檐下对燕姒见礼。
“小主子,六小姐请您往菡萏院去。”
半个时辰之後,于延霆赶回府,进菡萏院时,于红英正阴沉着脸,低头剥一盅莲子。
“何时藏的人啊?”于延霆冲上前,指着跪在地上的燕姒道:“你胆子也忒大了!”
燕姒知自己办错了事,垂头道:“孙女知罪,可是,她怀了身孕,我被罗家人掳走前,是她偷偷传信于我,否则我没有先做准备,不定能活着回来。我欠她一个恩情……”
于延霆扶额,“天爷!这下子于家有大麻烦了!”
于红英还在专心致志剥她的莲子,她没留有指甲,两手拇指的内侧因用力而挤得红肿。
于延霆看了看她,说:“老夫接到公主府送来的消息,立即便赶回来了,抓着门房一问,才知是真出了这麽一档子事!你怎麽就半点不着急?”
于红英垂着纤长的睫翼,头也不擡地道:“等着您回府,才好议啊,二公主等到罗氏的案子尘埃落定才来这麽一手,又专奔着清玉院里去,她的目的还不显然?”
于延霆不解:“显然?”
于红英道:“要于家上她的船,让您把姒儿嫁过去。”
于延霆目瞪口呆。
“就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