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巧闭目叹气道:“若我将她在此的消息泄露给了于皇後,她怕是没活路了,我听闻,于皇後对那个贴身丫鬟的死,一直是耿耿于怀的,毕竟那丫鬟陪着她长大。”
就像囱囱陪着周巧长大一般。
许彦歌毫不留情道:“姐姐要为一个楚可心同于皇後结仇?以今日势,岂非自掘坟墓?”
周巧说:“我真的狠不下这个心,她已经傻了,她什麽都不再知晓……”
许彦歌抓紧周巧的手,道:“一但今日您对她心软,来日必将大祸临头,您走到今日不容易,难道您不为小公主想想?”
提及和乐,周巧眼皮直跳。
一个小小的针工局,都敢耽误公主的事,可见唐绮并不重视和乐这个小侄女,封周巧为巧夫人也不过是为了博取个仁厚的名声,让原本就因嗜杀传闻而不被保守旧臣看好的女帝,在登上皇位之後,少被诟病罢了。
周巧蹙眉沉默了片刻,才下决心道:“看来,只能牺牲她了。”
话及此处,地上窗影忽闪而过。
周巧猛然起身,朝窗外厉声喝斥道:“谁?!”
这一喊,就将囱囱给喊了进来。
许彦歌安抚着周巧,让囱囱追出去查看,过了好一会儿,囱囱回来禀告说:“姑娘,找到了,是一只野猫。”
周巧心神不定,抓紧许彦歌的手,目光依依不舍,却坚定道:“你先走,尽快出宫,当心些!”
许彦歌点头,由囱囱带着从侧门离去。
周巧望着窗发呆,她心道,或许许彦歌是对的,楚可心的事,大约是该有个了结之日了。
这东宫里……
并不安全!
廊子的尽头是看押楚可心的地方。
两个锦衣卫守在院门口,看到楚可心蹦蹦跳跳地回来,脸上粘着泥巴,乱蓬蓬的发间夹着枯叶,新穿上的厚实冬衣拢住她手,那模样说不出的狼狈,又十分可笑。
左侧的锦衣卫拿刀鞘鞘尾捅了捅楚可心的袄,笑道:“你这疯子老往巧夫人院里跑,讨得什麽好?真不让人省心。”
右侧的锦衣卫将那刀鞘按下来,谨慎地看了看四周。
“别生事,除了中宫娘娘半月一探,平时咱们这差已够清闲的了。”
“知道知道,我就是跟她玩玩嘛,怎麽说以前也是户部尚书家的掌上明珠……”
“你还要多嘴?咋地?瞧上这疯子细皮嫩肉,不想要你的命了?”
“好了,啰里吧嗦,比女人还矫情……”
已疯傻的千金对锦衣卫的戏谈充耳不闻,她蹦蹦跳跳过院门,嘻嘻哈哈地往屋子里去,进了寝房,整张脸蓦地阴沉如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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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透了。
殿内门窗尽数掩上,外头的风声被掩得虚幻,里头宫灯照出的溢彩流光也跟着虚幻,但所触是真实的。
燕姒赤足踩着跟前的毾,任由身後人为她揉擦湿发。
“尽管宁氏只剩他一人,但他身後还有远西陈侯,你不用太过担心。”
唐绮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麽情绪。
发梢的水顺着脸颊流淌进脖颈,燕姒微扬起脸,闭着眼睛感受唐绮细长的指穿过她的发,按抚着她的头皮。
“嗯……既然这是浩水的决定……女君已经应下了,我……”
唐绮站在燕姒身後,燕姒看不见她听到这声“女君”时,变得越发黯然的脸色。
身後动作窸窣,与加重的呼吸声一同落进燕姒耳中。
“没让你见到人,真没生我气?”
燕姒睁开眼,扭身环抱住唐绮的腰,她说:“浩水同澄羽不一样,孩子大了,总要离开家出去闯荡,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有志向,也有那个能力,我很欣慰。”
宁浩水即便认了燕姒为主,燕姒却从未把他当做仆从。
其实,不光是他,奚国不是奴制国,所以不论泯静也好,澄羽也罢,这三个人对于燕姒来说,都并非是独属她的物件,他们名为主仆,实则情同手足。
何况,宁浩水乃商籍出身,他跟澄羽和泯静都不同,他在明面上,也是个自由身,来去自然能替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