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福宫暖阁。
杨昭手上一抖,碗就摔了出去,汤药洒了一地。
跪着的江守一暗自吞咽口水,急道:“太妃娘娘!可有伤到哪里?”
杨昭手指被滚热的汤药溅洒红了,她浑然不觉得痛,被刚听到的消息震惊得好半晌没回过神。
阁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云绣倒抽一口冷气,赶忙去寻烫伤膏药过来,给杨昭敷上。
杨昭由她捉着手,刺痛激醒神志,猛地看向江守一,颤唇道:“响水郡周氏商贾,竟是先帝的人,难怪,难怪了……”
成兴帝在边南有眼线,唐国的商贾地位虽低,但可在境内自由行走,培养商贾作为耳目,的确是最不费力也最好调用的。
那麽,于家长房独孙回都之事,幕後的主谋就是成兴帝无疑了。
只有他,彼时才有那个能力做到滴水不漏。
透过江守一,杨昭依稀看到了当年的帝师江家。
杨昭幼年,荀门鸿儒和江家帝师,并列为朝中两大肱骨,那时候,边南是有较强的国防守备军项氏的。
但随着武皇帝晚年驾崩,东宫前太子案落幕,景国初次进犯鹭州,把握政权的周太後失误了,项家军在後援粮草短缺之际,爆发了兵乱,还是荀万森说动弟子于延霆出兵,才稳定了边南局面。
可在此之後,年轻的兴王被扶上帝位,周太後却没有加强边南的兵力,不到六年,她就在病中薨了。
最让人可疑之处,是成兴帝得以独立持政,热衷于扶持以罗萱为首的寒门官员,平衡了周氏在朝中庞大的势力,却跟薨逝的周太後一致,没有兴起边南兵力!
那是个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的巨大空子!
除非……
除非周太後和成兴帝,一前一後,都在等着什麽。
可他们到底,是在等什麽?
杨昭的茫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云绣把烫伤膏药涂好,她的茫然已经转变为惊恐。
接连两代权力巅峰的掌权者,都不惜给景国留下空子钻,那麽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
这个原因,便是——
奚国长生蛊。
杨昭在震愕中,问江守一:“于皇後的身世,查出来没有?”
江守一跪得更直了,她的神色变得凝重,话到嘴边,似乎又不敢直言。
杨昭从云绣手里抽回手,犀利的目光逼视过去。
“你想步你姐的後尘?”
江守一猛然叩首,在地上绒毯叩出沉甸甸的响声,说:“属下不敢!实在是……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总不能是闹鬼了。”杨昭沉着道。
江守一咬牙,呈上追查文书,紧张道:“详情在此,地字处办事不利,随娘娘处置,但只有这麽多了。荀娘子怀胎出椋都,途经庆丶衍边界大出血难産,此事不仅是‘地字处’在追查,还有别的谍网要员也在查,如今的唐国谍网……”
被唐绮给整合了,还在九处之上设了个总守令人。
杨昭知道此事,唐绮果然对枕边人起疑。她看着文书上罗列的消息及出处来源证词等,闷声喘息道:“难産之後呢?”
江守一道:“怪就怪在这里,难産遇到大出血本该性命不保,结果七年之後,竟再次有她消息,是出衍州下边南,到达响水,同商贾周氏一起居在了周府!”
衍州。
衍州是周氏起源之地,周氏祖先出过一位商贾奇女子,这奇女子据说还不是衍州本地人,而是奚国商客。
武皇帝之前,唐奚两国一直是有通婚往来的。
这空缺的七年,没人能断定,荀氏荀兰,是真的産下一子,还是在衍州同奚国人达成了合作偷天换日,再之後借助成兴帝的手笔,重返椋都为荀门报仇。
周氏已经被唐绮给搞垮覆灭了。
荀门死绝了。
真相,最後只落在一人身上。
杨昭倏地起身,正要往外头走,却有宫女匆匆来报,惊慌失措跪在暖阁门口,大喊道:“太妃娘娘!东宫出事了!”
“东宫又怎麽了?!”杨昭急躁地问。
宫女脸色惨白:“和乐小公主!和乐小公主被!被于皇後杀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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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炷香前。
燕姒听到幼儿啼哭,立即走出房门,问守在旁侧的宫女:“对面住的是和乐公主?”
宫女说:“回娘娘的话,正是和乐公主的哭声,约莫是午睡醒了,寻不着人,方才奴婢见奶嬷闹着涨奶疼呢,去偏房办差了。”
小奶娃睡醒见不到人是要闹腾的,燕姒心生爱怜,穿过院子进了对面厢房。
不想,房中的啼哭声没了,她同小娥一道走近摇床,只见摇床里的幼女眉心被钉入一根银针,刚断了气!
燕姒大惊失色:“快叫人去请巧夫人!让锦衣卫通报女君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