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已有七十三岁,身子看着不太硬朗,眉宇却好似有着悲悯天下的慈爱。
“是良云啊。”
崔源拂开侍从搀着自己的手,笑道:“岑大人是你的师父,也快与我一个年纪了。”
“年末朝中要京察,他为此事忙得很。你也去劝劝他,可不能将身子累垮,让京察的担子落在年轻人头上。”
邵良云笑笑,低头应下,二人之间氛围融洽,倒真一副师慈徒尊的模样。
昭南探着头,微微蹙眉,看着崔源慈眉善目的脸。
这张面容上的皱纹纵横,须发花白,眼睛虽然混浊,但是有着饱经风霜的肃正与冷静。
他是崔氏一党的首脑。
据昭南所知,此人可干了不少坏事。
但只观察面相,又看不出这位老人竟是权倾朝野的外戚领袖。
昭南唇瓣紧抿,只觉得人心难测,低下头。
一道视线便虚虚落在身上。
崔源垂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又抚上胡须笑起来,略微躬身,向昭南伸出一只手,示意他往里走。
声色浑浊慈祥。
“王妃,请吧。”
……
殿里已经传膳。
昭南被人领着去往席位,老远就能看见在其间坐着的傅觉止。
陈萍站在他身侧,正与对立之人说着话,然後低下头,似在请示傅觉止的意思。
昭南看着男人点头应允,站起身,长腿一迈,往这边走了过来。
高大的身形在眼前站定,清冷松香拂面,昭南的手也被轻轻牵住了。
他一路走着,在傅觉止位置旁边坐下。
陈萍早将方才那人打发走,又喊了太监过来,布好桌上的膳食。
先是朝昭南行礼,再与傅觉止说道:“王爷,谈好了。”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身上,昭南觉得好奇,问道:“谈好什麽了?”
陈萍闻言笑起来,解释:“方才市舶司与王爷谈及海外关税,聊着聊着,倒提起昨日海关新得了个稀罕物。”
“是块福禄寿喜财五色翡翠。”
“少见得很,说是自前朝记载,也从未见过这般种水通透,五色交融的。”
市舶司顾忌天家威仪,自不会将话说得太满,所以这块福禄寿喜财的成色,只会在这番基础上拔得更高。
陈萍顿了顿,朝昭南笑道:“王妃会喜欢的。”
意思是已经买下来了。
谈好,便是这件事谈好了。
昭南身上用的,穿的,戴的物什都是些稀少,贵重,漂亮的东西。
手腕上的金链,耳垂上的玉铛,跑跳时当当啷啷,清清泠泠地响。
旁人一听一看,便能知道王妃在府里是被捧着伺候的。
偏生昭南本人不知道。
他托着脸,神游天际,早已被桌上摆着的糖丝勾走了魂。
傅觉止垂下眸看他,忽然伸手,将昭南那双只看着糖丝的眼盖住。
长睫扫着掌心,他明知故问。
像一只凶兽,在猎物看不见的地方露出野心昭昭的獠牙。
“团团方才见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