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觉止靠在枕上,没有说话。
昭南困惑地眨了眨眼,擡起手,指尖戳了戳他,问:“累不累?”
傅觉止又笑,眉眼没了方才的阴冷,一字一顿,像在刻意示弱。
“累。”
“所以你不用接…!”
昭南一句话没有说完,圆眼睁大,尾音堵在了喉咙里。
他的身子被虚虚环住,横在後腰的小臂用力,浮现出骨节分明。
湿热的松香迎面,是昭南熟悉的气味。
傅觉止就这麽矛盾地抱着他。
昭南能感觉到身後的手在收紧力道,可二人的距离却始终不远不近,像是有人在等待首肯,心里满是难以克制的压抑。
“抱一下团团。”
傅觉止敛着眉眼低笑,是在问他:“可以吗?”
当然可以。
抱一下不会掉块肉。
昭南看着他倦怠的眉眼,心中也不免替他咂摸出几分累。
这确实是需要安慰的。
我的肩膀可以承受住兄弟的泪。
他叹了一声,大方地张开双臂,正要给人一个满满的大熊抱,却被傅觉止掐着腰肢搂在身上。
昭南:“?”
厚重的帘栊掀起,他被抱着绕过屏风,轻轻放上了柔软宽敞的榻。
傅觉止收手的动作平缓利落,随後起身,站在床沿边,指尖擡起抽解,放下了帘帏。
烛火也暗了几支,意思是要他好好睡觉了。
“明日申时下学?”
声音落在昏暗里,傅觉止似乎是笑了一声。
他语气温和,不是在向昭南确定时间,而是带了些不容拒绝的从容。
“我来接团团。”
……
陈萍是跟在傅觉止身边多年的心腹。
他虽不敢说洞若观火,却也能窥见王爷皮肉下的几分疯。
或许是因为位高权重,又或许是因为天性使然,操纵与掌控,是傅觉止刻在骨血里的本能。说是偏执也好,占有也罢,他对待在意的东西向来是攥在掌心,半点由不得人。
偏生昭南是不同的。
傅觉止由着他开心撒野,却又在背後托着护着。昭南想读什麽书,想做什麽事,想耍什麽性子,也一概全力成全。
只是这份纵容里藏了分寸。傅觉止一向用哄着惯着的方式待他,许他在自己身边撒欢,但不许他离开自己目光所及的方圆。
只要在这个方圆里,昭南做什麽都行,说什麽都无所谓。
比如现在,离申时还有一刻,傅觉止已经坐在了学馆门外的马车内。
他长睫轻阖,枕在榻上假寐,虽换过一身长衫,却还带了些许血腥气。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搭在边沿,掌心缠了白纱,正洇洇渗出大团血迹。
方才听娄洲说,他们在外城处理旧事,返程时走到了西市,崔党馀孽却猝然发难。
虽说王爷早有预料,但那群人是存了同归于尽的狠劲,刀光剑影间全然不顾章法。
一番缠斗下来,镇北府卫多多少少受了伤,王爷也添了些深浅伤口。
陈萍在一旁念着史书,忽地听见学堂下学的声音,视线掠过傅觉止受伤的右手,十年来破天荒地多嘴一句。
“王爷,若是让王妃见了,怕是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