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昭南又变得生龙活虎。
他一贯喜欢热闹,招呼德延一行人打起了马吊牌。
不赌金银,专门扯了些白布条,输一局往脸上贴一条。
他玩得不错,几局下来,只在鼻尖挂了一条晃悠悠的布。
虽然得意洋洋,但也没忘远在天边的镇北王教诲,这个点得回房睡觉了。
德延沿长廊掌着灯引路。
春夜回暖,廊下吹过的风湿润柔和,却夹杂着一些脆物坠地的声响。
昭南循声走过去。
是檐下那窝春燕,正将破开的蛋壳往地下丢。
“小燕子孵出来了。”
昭南一双圆眼晶亮,蹲下身,身形在夜色里化作小小一团,借着灯光数地上的碎蛋壳。
大概有六七只。
晚风拂过此间,身後传来刻意放缓的脚步声。
傅觉止风尘仆仆,从鉴州一路赶回。
一身绯红的龙蟒官服还未褪去,衣襟也沾着夜露的微凉。
他无声止住德延行礼。
高大身形遮掩了光线,阴影投在光晕下,将昭南变作小小一团的身躯笼罩。
下一瞬,昭南只觉得腋下一紧,整个人被轻松提起来。
天旋地转间,已被稳稳托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
昭南方才看着身後的影子,还以为是前来打扫蛋壳的下人。
如今被整个抱在身上,这支着他的身躯宽阔高大,鼻尖也萦绕着冷气松香,他大脑便瞬间宕机。
傅觉止怎麽回府了?
昭南被他兜着屁股抱在身上,往寝房里走,眼前的场景迅速褪去,一盏盏灯火留在身後。
“伤哪了?”
头顶落下的声音又沉又硬,带着压抑的冷气。
很陌生,昭南下意识发了个抖。
傅觉止脚步猛地一滞,察觉怀里人的瑟缩,绕过长廊拐角,也刻意放轻了声线,温热的唇几乎贴在昭南耳廓。
“团团伤在哪里了?”
他低笑一声,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嗯?和夫君说一说?”
声音贴着耳畔,昭南被他笑得脸热,也被一声“夫君”喊得乱了心跳。
寝房的门被推开,里面融融暖香扑面,眨眼进了屋,门又被遮得严严实实。
他任傅觉止将自己抱去了窗边的小榻上,然後垂着脑袋,小声嘟哝,不想让傅觉止担心。
“没大事,就磕了一下。”
房里的烛火随着气流微晃,等二人在榻前停下,又恢复了稳定。
傅觉止站在昭南身前,垂眸,看着他低垂下的发顶,指尖抚了抚那截温热,沉声问:“磕哪儿了?”
他明知故问,是知晓了昭南不愿主动告知自己受伤的事。
傅觉止眼没有笑意,他无法容忍昭南在这种事情上的隐瞒。
昭南身上的那份娇气,是被镇北王一点一点亲手娇养出来的,傅觉止不希望他因为有顾忌,就学着“懂事”。
这种事不需要他懂,更不允许他瞒。
受了委屈,就该理直气壮地找他告状撑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埋着头,忍着疼,只为不叫他担心,就这麽强压着被宠出来的小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