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南再醒来已是第二日的下午。
现在日光透过屏风,榻前还站了个太监,见他苏醒便递来一杯温茶。
“总算是醒了……王妃可有哪里不适?”
昭南蛄蛹着爬起来,有气无力:“我哪里都不适。”
那太监看了他一眼,道:“您这病来得气势汹汹,瞧着都没有什麽气色了。”
昭南面色苍白,羞赧一笑。
我何止是没有气色,我简直都快没气了。
他身上没了酸楚,便立马起身沐浴醒神去了。
应是有人吩咐过,等昭南收拾完,下人们已在水景旁的凉亭布下膳食。
他用手支起脑袋,仔细回想着方才沐浴时问得的有关自己的信息。
谁料一擡眼,正对上太监福海充满感性的眼睛。
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难开。
昭南左眼一跳,直觉不妙。
有一种老班即将指使期末专业课考五十九分的自己,去参加国际锦标赛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他客套地笑了笑:“怎麽了?公公有什麽烦恼其实可以憋在心里,不用和我说。”
福海:“……”
他上前为昭南布菜,感叹道:“王爷府中既无妻妾也无亲眷,奴才才有幸暂代府事多年。”
昭南谨慎地拿起筷子:“所以?”
福海笑着添茶:“下月是王爷的廿四生辰,届时周边各国使臣到场,南疆使团作为您的母族,必不会缺席。”
“您现在是王府的主子,所以这宾客名单,礼品筹备,宴席统筹……”
“按照规矩,都该由您着手安排了。”
昭南静默两瞬,一时无言。
是要拜年时亲戚都认不全,放假就失去生活费这唯一的收入来源,以及平时拆箱奶还得问老妈能不能喝的我安排,是吗。
那很完蛋了。
没想到自己要面临此等祸事,看来不得不认真起来。
昭南心中暗下决定,打算过几日就和傅觉止认真地提离婚。
只可惜福海不懂他的苦楚,站在昭南身後摇着蒲扇,道:“王妃近日身子虚弱,奴才把该做的都打点好,等您好些了再做盘算。”
凉亭内掠过一阵清风,水面上荷影缓缓摇曳。
昭南闷头吃了一口饭,正要推脱,却见福海突然转身,往外快走几步迎上去。
那水景中央的石桥走过几道人影,为首的正是傅觉止。
他身量极为高挑,广袖垂落遮掩不住一身贵气,剑眉斜飞,黑眸深沉,俊美无俦。
似是察觉到有人,傅觉止不再与旁人议事,只偏头看了福海一眼,目光落在凉亭里坐着的昭南身上。
他微摆的袖角沾满污渍,应是有血溅了上去,末端凝聚成一道水线,滴落在桥下的水塘里,散开一团鲜红晕雾。
池里的鱼群翻腾追逐,昭南迎着那道视线,身子往後一缩。
桥上的傅觉止并未如常离开。
那道高大身影投在水影中,倏地转了方向。
皂靴踏上石路,声音清晰沉稳,一步一步朝着凉亭来。
昭南紧张地舔了舔唇,看着那沾着血迹的绛紫袖角渐近,一时有些呼吸不上来。
傅觉止停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遮蔽午後的日光。
“夫人胃口不错。”
他微微俯身,带着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气,修长指尖随意拣起一块点心。
声色淡然,听不出喜怒。
“是昨夜之事,早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