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想笑,却又无法,只能近乎虔诚地重复一句:“好好睡一觉,明日就不疼了。”
……
今日的雨下得格外大。
噼里啪啦地砸在檐角,似乎要将墙头的瓦也冲下来。
邓世见过许多这样的大雨,他亏心事做得太多,每逢暴雨交加的日子,就格外觉得心里虚。
他怕那些被自己害死的冤魂藏在雨幕里,伺机索命。
这儿是衙门的地牢,湿冷刺骨,邓世从昨日起就抱怨了许久,现在被衙役领着出去,嘴里还在不干净地骂骂咧咧。
直到被拖进公堂,声音戛然而止。
堂内宽阔,光线惨白,只有寥寥几个人,想来是官老爷又要来审他。
邓世心里犯嘀咕,自觉昨日已经对那谭舟说了许多,不明白今日怎麽又要提审。
脑子里正想着,脚下却猛地一痛,是被人狠狠踹在腿窝。
“咔嚓”一声脆音,伴着砸在地面的重响,他整个人被甩在地上,膝盖骨碎裂剧痛,邓世跪也跪不起来,只能蛆虫一般痛苦蠕动。
“官爷,官爷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全都招了呀!”
眼前出现一只干净的皂靴,踏在冰冷的地砖。
没有呵斥,没有问话,只是一片死寂。
邓世脸贴着地,缩起脑袋,手下却突然一凉。
紧接着是骨骼筋肉被利器斩断的闷响,血流如注。
痛感迟了一瞬,眨眼蔓延全身,邓世大声惨叫,全身筛糠一般剧烈发抖,额角青筋暴跳。
他循着本能想蜷起身体,却被靴子重重碾着背,钉在地上纹丝未动。
没有哪位官爷是一上来就砍人的。
他知道怕了。
邓世语无伦次地哀嚎起来,不管不顾,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混在一块,慌不择路,什麽话都说,什麽饶都求。
“官爷!我招,我全招!”
他脑子怕得一片混沌,不管是昨日说过的,还是没说过的,都一股脑往外面倒,声音随着恐惧尖利变调。
“我是山匪!是易伟诚手下的狗……”
“他……有一队亲信,从山上下来就混进爻州城里了!在城里!在城里地下埋了好多火油!好多啊!”
邓世被掼在地上,伏在地上哭喊抽搐:“他们要等,等着机会就要放火,要把这个城点了!能烧多少烧多少,要拉人下地狱陪葬啊……”
堂上依旧死寂,无人理会,仿佛他凄厉的声音只是蚊蚋嗡鸣。
冰冷的刀锋还带着他手腕断口的血,已经移到了脚踝上方。
一声破空,邓世只觉得双腿一轻,两眼翻白,匍匐的两条小腿已经被砍得只剩残筋。
他神志不清,喉咙里咯咯作响:“我跟着他们一起混进来的……我知道他们在哪儿,别杀我……求你别杀我……我告诉你……我带你们去……”
有刀尖戳进他的膝盖後骨,打着圈儿慢慢搅动。
邓世张大嘴,没了声音,将要昏死过去。
可断腿创口又被狠狠踹上,剧痛像是捅进了内脏,几乎快把他的肠子碾碎。
邓世活生生痛得清醒,倒在地上濒死痉挛,吐出一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黑血。
在他充满血色的眼前,那只皂靴依然干净。
“衙门公堂肃穆,不容污秽染指。”
头顶上方的声音阴戾,好似没有人气。
“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吐出来的,就给本王用哪里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