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光亮着,满是雪景,折射的光亮更是煞白。
衣衫堆叠遮掩,昭南没了力气,又被傅觉止捉住细腕。
满室的潮气与药香混杂在一起。
昭南也舒服了。
他红着眼尾,细细喘着气,被一件大氅从头至尾地严实罩住。
傅觉止抱着昭南离开桌案,起身,往浴池去沐浴清洗。
厚重门扉被外面守候的内侍打开。
娄洲正走在长廊远处,往这边过来。
镇北王与镇北王妃不日移驾宫禁的诏令既下,朝野内外,表面平静,底下暗流汹涌。
如今半月过去,宫中迎驾诸事渐备,朝中有所预料的异议,如期开始冒头。
娄洲现在来禀报,就是为了此事。
“王爷。”
傅觉止闻言脚步未停,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娄洲:“岑府近日虽门庭冷落,但昨日有都察院石子墨登门拜访,停留了近一个时辰。”
也正巧,石子墨今日在朝堂上也呈上了奏章。
傅觉止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将昭南颈侧的狐裘掖紧:“他倒有胆量。”
石子墨的奏章,无非是礼法纲常,乃立国之本,不可因时而废。
这是他们言官一贯的说辞。
字字泣血,句句戳心,仿佛已经预见镇北王入主宫闱之後,幼主无故夭折,李氏皇脉断绝的凄惨未来。
岑党此番,打着维护正统,誓死随君的旗号,悲愤之气溢于言表,悲愤欲绝,弹劾的力度远甚以往。
范围不再是朝堂攻讦,是用他岑志明以往在士林民间的清望,将“镇北王僭越”之论广散于京畿百姓之中。
以悠悠衆口,行舆论胁迫之实。
昭南安静听着,也听明白了。
娄洲的话意思已经相当明显。
岑志明和他背後的守旧势力,以名望为注,全力阻挠傅觉止入宫。
可镇北王真是想在此局势未稳之时,带王妃入宫吗?
其实不见得。
“让他们动作再大些。”
傅觉止笑了笑:“总要有个理由,才好名正言顺地清理门户。”
朝中新老势力盘根错节,拥趸者有之,观望者有之,借礼法之名行反抗之举的,亦不在少数。
岑志明在其中声望颇大,他的态度,也是一面旗帜。
以他为靶,杀鸡儆猴,才好厘清朝堂。
在岑志明看来,这或许已是存亡之秋。
若再沉默,不仅权柄尽失,可能连幼主李怀瑞的命也保不住。
稚子何辜。
政见不合尚能博弈,如今的朝局是双方搏杀。
傅觉止神色平静:“怀瑞的身子近日愈发羸弱,咳疾日重,往後天寒地冻,更要好生照顾。”
幼子确实无辜。
可昭南,与那年十四的傅觉止,又有哪一个不是无辜。
天际的风雪逐渐猛烈。
远处一片白茫,微朦,唯有一道日光白炽,明亮。
昭南被裹着进了浴池,一路行来,帷幔重重,没吹着半点寒风。
被护得好了,是一声也没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