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珩颓然倒在椅子上,这个消息如同响雷,劈得他缓不过神来。
尊上的另一半心脏在煌灭剑中,可他前次去到乾元宗禁地,煌灭剑不愿跟他走,所以尊上……是真的不要他了吗?
不、不是,不可能……
薛惊昼意犹未尽地看着白珩万念俱灰的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抹阴鸷,就凭你,也敢断她的剑;就凭你,也敢觊觎她的神农血脉。
“真是可惜啊,难为你为了他,抛妻弃子,还记得你的孩子吗,那个叫山溪的孩子,若有一天,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魔族,他会怎样呢?”
打铁汉子
山溪会怎样,老实说白珩心里没有特别在意,若不然,他不会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更何况,他自认已经对这个孩子做出了补偿,足够多的补偿。
薛惊昼对此心知肚明,饶是再不喜欢山溪,也为他生出一丝丝悲哀。
“看来你对这个孩子是半分亲情也没有,真是可怜,苦苦追寻一生的父亲,对自己弃如敝履毫不在意,我都替他觉得可悲了。”
白珩眉头微皱,忽然看不懂他言行举止背后的深意,怎么又开始替山溪打抱不平了?
“我与他正邪不两立,不是一路人,甚至原本就不该有这一场父子缘。”
他如今更想知道眼前这人究竟是谁,和自家尊上又有什么关系。
“很好。”要的就是这句话。
薛惊昼嘴角微翘,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手腕用劲,茶杯携带着锐利的破风声掷向白珩胸口。
小小一个茶杯,却仿佛蕴藏着千钧之力,白珩燃气护体,左手运掌,迫使茶杯在胸前两寸之外停住,茶杯整个被什么力量拉扯着左右摇摆,呼吸之间四分五裂,掉在地上发出脆响。
便是这一瞬的功夫,白珩定睛一看,屋内哪还有那人的影子。
薛惊昼早已走了出去,站在满地枯枝落叶中回望此处门楣,大手一挥,业火冲天而起,很快便将院子吞噬。
理了理衣襟,他气定神闲踏步离去。
以他现在的功力,尚且不能把白珩怎样,侥幸断他一臂,也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效。
但饵已经埋下,不怕他不上钩。
薛惊昼心情不错,一路走到无常域最繁华的地带,口中哼着那日师姐在他耳边吟唱的小调,找到几个散修,托他们替自己寻找几样珍稀材料。
忙完一切,慢悠悠回到明镜峰,站在漆黑一片的明镜峰上,陡然生出了天地之大,无以为家的感觉。
其实这样的明镜峰才是他最熟悉的,天地孤高,寒风瑟瑟,独自行走世间,好似与谁都没有关联。
他缓缓走到薛同云房间,推开门,点上灯,想象她坐在床沿,喜笑颜开对他道一句“师弟你回来了”。
熟悉的陈设提醒着他,一切早已发生改变,终究是无法回到从前了,他一点也不想回到从前。
薛惊昼从自己房间把被子抱过来,铺到她床前的地上,躺下缓缓入睡。
他在很努力的尝试,尝试把短暂的拥有无限延长,长到可以覆盖他们的一生。
不知道师姐此去,几时归家?
眨眼间暮春将过,薛同云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去,竟拖了三四个月才回到明镜峰。
尧山宗的事情不算太复杂,但很棘手。
他们出发的第二日傍晚就到了尧山宗领地,为免引人注意,他们在百里外就停下了灵舟,扮成普通散修跟着一支商旅车队进城。
按掌门师兄所说,沃行舟被囚禁在尧山宗内,囚禁他的人很有可能还是白珩,薛同云他们便以为越靠近尧山宗的地方越危险。
先是在城内打探了几天,愣是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最后实在没办法,三个人一通商量,破釜沉舟,趁夜潜入尧山宗。
然而尧山宗内人去楼空,一个人也没有。
有的,只是满院尸体。
师兄妹三人站在尧山宗大殿前的牌楼下,望着眼前惨烈的画面,说不出话来。
薛同云瞳孔急剧收缩,剎那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薛惊昼屠杀乾元宗满门的现场。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人间炼狱,不外如是。
三人各开灵视,检查了尧山宗的每一个角落,没发现一个活口。
尧山宗全宗被屠,而屠杀他们的魔族早已不见踪影,只有若有若无的魔气还在附近盘桓。
守静真人查看了一部分人的尸体,“这些人体内的灵气都被吸干了,像是有人利用他们在修炼什么邪术。”
贺毓表示:“这样的行事作风,不像是白珩,更像是闻人忌。”
闻人忌在魔界不比白珩根基深厚,之所以能异军突起与白珩相抗,便是靠着修炼邪魔外道快速增加修为,早些年便偶有听说他在人界出没,吸食散修灵气为己所用。
如今竟丧心病狂t到灭了尧山宗满门?
薛同云第二次见这种场面,还算镇定,除了手心汗出得有点多、嗓音有点抖,没有别的毛病。
她小心翼翼措辞:“沃行舟师兄,会在这些人里吗?”
贺毓很肯定道:“不在,我感应到他的魂玉,虽然很微弱,但他至少没死。”
薛同云放下心来,跟着贺毓的步伐,在一处偏僻的底下洞穴找到了沃行舟。
看见他们,沃行舟露出疲惫的笑容,“终于来了,不枉我撑到现在。”
薛同云一阵想哭,虽然她和这位师兄不熟,但她很能理解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况里,忽然看到亲人的感受,就像是无尽黑暗里透进来的一缕光,整个世界都因为这缕光而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