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想我
“什麽时候的事?”李烛明指关节攥到发白,月牙的印子落在手心里,听到发哑的嗓音时才恍然自己已经很久没喝水了。
梁女士平静道:“前两天,死在了家里,被芳姐发现了,自然死亡。”
李烛明深呼吸一口气,脑子里无端的浮现出一个清秀丶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丶脸上挂着彩的男生模样,一时间忘了回话,梁女士也罕见的没有催他,细微的电流声中保持着一种奇异的沉默。
“算了,”梁女士突然道:“你要是工作忙没时间就算了,反正你和他们家也没什麽交集,我跟老胡那儿子说一声……”
“有时间。”李烛明平了平心,“葬礼什麽时候办?”
李烛明在那边还有其它事情要办,总归都要在生日前回去一趟。
梁女士一愣,随即道:“明早儿六点。你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去迎你。”
红事请,白事到。古来传统。
挂断电话後,李烛明收敛起脸上多馀的情绪和表情,擡手整了整衣襟,继续刚才被那通电话而打断的查房工作。
出医院大门时,黑云悬在天上一片片压在一起,树干被风吹的斜成了九十度,地上的蚂蚁在一刻不停歇的搬家,一切都是要下雨的前兆。
半个多小时前,沈怀霄给李烛明发了条消息,大致内容就是说在给他做晚饭,让他自己开车回来时注意安全。而李烛明坐在主驾驶上的,盯着对话框内迟迟未发出的那句“不用做我晚饭”的消息,犹豫几秒,选择删除。
他决定先回家从沈怀霄身上汲取一点今天在自己体内流失掉的温暖。
李烛明关掉车灯,将衔在两片唇瓣之间的未点燃的烟扔进垃圾桶,汽车扬长而去。车的尾灯在晚风的呼啸里飞奔,像一道永远抓不住的流星。
“回来了?”沈怀霄循声看去,李烛明正站在玄关处换鞋,“洗手吃饭。”
李烛明手指无意识的扣着快要掉漆的墙皮,看着沈怀霄盛出最後一盘菜摆到餐桌上後,大步朝他走过去,在沈怀霄疑惑的目光中慢慢抱住他。
“我没洗手。”沈怀霄手足无措的抽出张纸巾,认真的擦了几下,确保干净才回抱住李烛明。
察觉到怀里的人情绪不太对劲,手掌一下一下不规律的拍着李烛明的脊背,沈怀霄低下头,下巴搭在李烛明肩窝上,嗅到一丝苦味,低声道:“怎麽了?是工作不顺心吗?”
李烛明小幅度摇了摇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指腹一遍遍抚平沈怀霄硬硬的头发茬,看着桌子上像五星级酒店高级厨师做出来的饭菜,视线一撇,又看到蹲在桌角肥嘟嘟的六六三摇着尾巴盯着那碟切的工工整整的酱牛肉流口水。
“我……今天不能在家吃了。”李烛明沉闷道:“外婆在医院给我打电话,老家那边死了人,我要回村去参加葬礼。”
片刻,沈怀霄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其实在李烛明进屋的那一刻,沈怀霄就感到有些不对劲。
很多年以前,他们还在读书的时候,沈怀霄也会像现在这样做好饭在家等做实验做到很晚的李烛明,後者会在开门的那一秒,比他先一步说“我回来啦”,洗完手之後跑到餐桌旁看看今天饭菜如何呀丶拿筷子尝尝好不好吃,然後,在飞进一直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却眼含笑意看着他的沈怀霄怀里。
但今天的李烛明是真的一反常态。刷碗的时候,沈怀霄还在想,一个人的性格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世间有很多事情都会将一个人的性格抛光丶打磨成另一个样子,会不会真的是自己离开了太久,久到李烛明已经不会再像大学时期那样了。
直到这个人慢吞吞的抱上自己,沈怀霄才反应过来,李烛明性格没有变,只是身上暂时多了丝苦味。
“不用。”李烛明想,沈怀霄明天一早估计还要去忙关于甜品店的一些事情,自己这一去,起码两天起步,便说:“我自己去就好。”
沈怀霄点点头,把怀里的人捞出来,带有薄茧的温热手掌抚上李烛明的脸颊,他垂头,在李烛明眼皮上亲了亲,道:“好。但你胃不好,先吃点饭,不然几个小时的车程会很难受。我去给你收拾衣物。”
说完,沈怀霄又赠送几个安抚意味的吻,牵着李烛明的手腕,将他拉到餐桌旁,为他拉开椅子,摁着肩膀坐下。